第48章

出言之人正是信陽侯江永方。

隨著他話音落下, 席上有幾人面色一變, 其中就包括了趙嫻, 她擡起眼, 朝著對面投去了質詢的一瞥。

北越使節卻是帶著醉意哈哈一笑“侯爺此言甚是,剛才是小臣酒後胡言, 還請殿下恕臣失禮。”他朝趙靜行了一禮,“小臣向往貴國舞曲已久,早就想一觀其美, 開開眼界了,不知殿下可能滿足小臣的這個小小心願”

趙靜笑著點頭“這是自然, 來人”

“殿下。”江永方打斷了她的話, 起身拜道, “下臣前段時日得了一名舞姬, 已調教了數月,練出了一曲清凰舞, 其舞姿之美, 當世罕見。臣鬥膽, 請殿下容其獻上一舞,以彰我大魏婉約之美。”

趙靜還來不及說什麽, 趙瀚就來了興趣“當世罕見怎麽個當世罕見法”

江永方道“盡臣之詞,也難以描述。”

趙靜看他一眼, 慢條斯理道“見過了不就知道了既然陛下有興趣, 那就讓此人上來表演一曲吧, 也讓他國來使見一見。不知此人現在何處”

江永方又作了一揖“正在教坊司, 臣本意就想於今日讓其獻上一舞,供殿下陛下觀賞。”

“這可真是巧了。”趙靜意味深長地一笑,“那就讓那舞姬上來吧。”

霍景安握著酒杯的手在唇邊停下,微微擡眸,掃了江永方一眼。

段繾從打盹中猛地驚醒過來,手無意識在桌上一掃,就把一盞盛著蜜水的杯子拂下了地。

清脆的響聲驚動了外邊的采蘩,她連忙挑起簾子進來一看究竟,見摔了杯子,不由疑惑地看向段繾“郡主”

“沒什麽。”段繾微笑,“剛才不小心打了個盹,醒來時不慎碰到了它,快收拾一下,小心點,別紮碎了手。”

采蘩應一聲,很快手腳利落地收拾幹凈了,退出了裏間。

夜深人靜,燈火如豆,段繾坐在椅子上,望著杯盞碎裂的地方怔怔地出著神。

她又做那種夢了。

夢裏是燈火通明的未央宮,上首只坐著趙瀚一人,不見母親的身影,殿上歌樂齊鳴,舞曲撩人,底下坐著不少宗親大臣,還有外國使節,霍景安也在其中,等歌停舞罷時,一名胡女在他的席前停下,葇荑伸出,緩緩替他斟了一杯酒。

夢在這個時候停止,她甚至來不及看霍景安是什麽神情就醒了過來,拂落了桌上的茶杯,也徹底把她從夢境帶回了現實。

回想著夢中的景象,段繾心裏就升起一絲不好的感覺,不是因為那個斟酒的胡女,而是宮殿上沒有母親的身影,再仔細一想,父親似乎也不在其中,這讓她不免想起了幾個月前的那個夢,母親纏綿病榻,口中咳出鮮血

她心裏泛起一陣涼意,告誡自己不能再想下去,那只是個夢境,今晚主持宮宴的是她的母親,而不是趙瀚,可她仍舊一陣煩躁,無法安心。

最終,她站起身,拿過一件鬥篷,披在身上出了裏間。

“去取盞宮燈來,”她對簾外的采蘩道,“我想出去走走。”

今夜似乎格外寒冷,也格外寂靜,段繾走在宮道上,望著幽幽的遠方,神思就又不知不覺地回到了剛才的那個夢上。

可以肯定,這個夢是之前幾個夢的延續,正是因為母親的纏綿病榻,趙瀚才能掌權,在未央宮主持宮宴。只是她怎麽會做這樣的夢,先是自己被歹徒刺殺,後又是霍景安被擁立為帝,母親纏綿病榻,趙瀚掌權,這也太過詭異了,就好像有另一個母親、另一個霍景安、另一群人在這宮中生活一樣。

仔細想想,如果當初第一個夢應驗,她死在了那群歹人的手上,那麽母親很有可能會因為她的死而悲傷過度,纏綿病榻,趙瀚再趁機掌權

一切都從自己死裏逃生開始變得不一樣了。

寒風襲來,段繾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前方傳來幾點微弱的光芒,采蘩停下腳步,看向她道“郡主,前面好像有人朝這裏過來了。”

采薇也伸頭看了幾下,不確定地道“好像是永嘉長公主。”

段繾步子一頓,往前看去,就見嶙峋的怪石之間,宮燈的光芒時隱時現,依稀可以看清是幾個人影,為首的那人在身形上的確有幾分像趙嫻。

想了想,她立在原地等候。

這裏不是從未央宮回娉芳閣的必經之道,反倒是回東宮前幾殿的路,如今後宮空虛,東宮前幾殿裏還住著人的也就只有母親所居的臨華殿了,母親尚未歸來,那麽她是特意來找自己的

這麽想著,段繾心裏就起了幾分好奇,她找自己來做什麽,示威,還是終於要開始那個和信陽侯謀劃的計策了

她在原地等了不久,前方的人影就變得清晰起來,的確是趙嫻和幾個宮女。

趙嫻穩步走在宮道上,等接近了,看清了段繾主仆三人,面上有幾分驚訝,不似作偽“表妹你不是身體欠恙,在碧玉閣好生修養嗎,怎麽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