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趙靜微微一愣, 見段繾倚在自己懷中, 垂頭斂眸, 語帶澀然, 登時明白了她說這番話的緣故,不禁一陣心疼, 她的這個女兒啊,真是乖巧懂事得都不忍讓人苛責。

“傻孩子,”她愛憐道, “終身大事怎麽能這麽輕易的就下決定你別擔心,娘身子好著, 只是剛剛受了一陣寒風, 所以才咳得急了些。你若是因為這個緣故就想應下這門親事, 便是你同意, 娘也不會同意。”

“不。”段繾忙坐直了身子,直視著趙靜道, “娘, 女兒是真心喜歡晉南王世子的, 女兒也是真心想要嫁給他,不是因為娘說的這個緣故。”

趙靜神情復雜地看著她“你當真喜歡他”

段繾點點頭, 她不知趙靜已經從采蘩采薇處得知她和霍景安的幾次相處,生怕趙靜不信, 又低聲道“娘親有所不知, 女兒曾與那晉南王世子有過數面之緣, 世子他氣宇軒昂, 儀表堂堂,又談吐極佳,文武雙全,女兒女兒早已傾心於他,非他不嫁。”

室內一陣沉默,只有燈油燃燒的聲音在夜中響起。

良久,趙靜才道“繾兒若真的心系於他,娘自然不會棒打鴛鴦,拆散你們。只是繾兒,你要知道,這是你的終身大事,一旦應下,就再無轉圜之地了,你真的想好了”

段繾不作聲,只微微一點頭,作為應答。

趙靜輕嘆一聲“好,娘知道了,娘會替你應下這門親事的。”

段繾聞言,心中漫出一絲苦澀,她盯著自己交握在膝上的雙手,低聲道“女兒多謝娘親成全。”

趙靜微微一笑,伸手輕撫她的發心“好了,夜都深了,你快回去睡吧。別娘沒有事,你反倒受了風寒,那可就不劃算了,快回去休息吧。”

段繾這時哪裏還有睡意,但她也知道,她若不走,趙靜就無法專心處理政事,桌案上還疊著一摞奏折呢。

因此,她輕輕點了點頭,站起身“好,女兒這就回去。娘也早點休息,大夫說了,娘的病需要靜養,不能太累了。”

趙靜微笑“娘知道,你去吧。”

段繾告退離開了菀室閣,室內重歸平靜,趙靜把目光放回案前的奏折,卻遲遲沒有提筆,許久,輕輕逸出一聲嘆息。

“寄琴,你說,本宮是不是太自私了”

寄琴一直侍立在旁,將母女倆的互動都看在眼裏,聽趙靜發問,便寬慰道“殿下多慮了,依奴婢看,郡主是真心喜歡晉南王世子的,晉南王世子一表人才,身份家世都與郡主般配,與郡主正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殿下這是在成就良緣,是為著郡主好呢。”

趙靜苦笑著搖頭“這一樁親事到底是天造地設,還是本宮私心促成的,就連本宮自己,也是分辨不清”話音未落,又是一陣悶咳。

寄琴連忙奉上熱水,緊張地伺候她喝下。

接下來的幾天,宮中都風平浪靜,段繾每日給趙靜端藥送湯,期盼著她的咳疾能好起來,閑暇時讀書習字,彈琴下棋,與往日沒什麽不同。只是在幾天後,當她和往常一樣端著冰糖雪梨給趙靜送去時,被趙靜叫住,母女兩個閑話家常了一番。

說是閑話家常,但到了後來,基本都是趙靜在說,段繾在聽。

趙靜說的是霍景安的生平諸事。

也是直到此時,段繾才驚覺她對自己將要嫁的人居然知之甚少,甚至連他的出生年月都不清楚。

從趙靜口中,段繾得知霍景安出生於庚辰年十一月十二,年十七,比自己要虛長三歲,生母早逝,無同胞兄弟姐妹,也無任何通房侍妾,雖為世子,卻握有親王實權,掌管晉南軍政大權。

聽見這些,段繾說不清自己心裏是什麽滋味。

身為親王世子,家世顯赫,一表人才,更是潔身自好,沒有通房侍妾,這樣的男子,便是放眼天下也不多見,而且自己又喜歡他,按理來說,能嫁給這樣的人為妻,她應當感到高興才是。

可望著趙靜平靜中略帶一絲倦意的容顏,她就開心不起來。

獨處靜思時,段繾也捫心自問過,如果那一晚沒有夢見母親咳血,沒有看見深更半夜還在處理國事、為咳疾所累的母親,她還會不會這麽快應下親事

她不知道。

這一門親事,從始至終,她都被動無比。

八月轉眼到來,段逸在軍營裏待足了十天,總算得了段澤明的準許回府休沐一日。段繾很是關心她這個阿兄,一聽聞這個消息,便一早就回了公主府裏,想看看她這阿兄在軍營裏過得如何,敘敘舊情。

她回到公主府時,段逸已經沐浴完畢,一見到她就撲了上來,對她嚎天嚎地,大吐苦水,痛陳軍中的暗無天日和段澤明的冷酷無情,直嚎得段繾頭暈耳聾,忍無可忍地起身欲走,才讓他平靜下來。

“阿兄,”段繾先是象征性地安慰了段逸一通,而後就道,“爹爹為什麽會突然將你帶去軍中阿兄可明了其中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