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舊事(第2/2頁)

沈行吩咐助理把會議延遲到下午,又讓泡壺熱茶過來。

他請姜茶坐,等到姜茶坐好之後,自己才撿了側面的單人沙發坐下。

助理把熱茶送進來又出去,沈行拿過茶幾上的煙灰缸,摸過煙盒,一邊從裏面抽出一支煙一面擡眼問姜茶:“不介意吧?”姜茶點頭,他才把煙叼在嘴裏點燃。

沈行吸過幾口煙,像心緒才能盡量放得平穩。

他中指和食指熟練夾著煙,垂眼彈一下煙灰,語氣平靜開口:“她很煩。”

六歲的沈行見到新搬家過來、五歲的陶然,他對她的第一印象是——很煩。在他眼裏,對誰都愛甜甜笑的陶然像個小傻子,尤其這個小傻子還愛小尾巴一樣跟在他的身後,這種煩躁情緒變得更濃烈。

因為覺得陶然煩,沈行不愛碰到她,可是沒有辦法,住在一條小巷子裏,擡頭不見低頭見。他從小天天打架,小巷子裏的小孩次次被他揍哭,但沒有用,下一次他們還是會來挑釁他。

那些小孩的家長沒有疑問會偏袒自己的孩子,也會和他奶奶告狀。每次有人告狀,奶奶都會氣得用棍子一邊哭一邊抽他,罵他不肯學好。他打娘胎裏性子倔,像那些小孩挨打也不改,他挨打過後還是會把挑釁他的人揍哭。

他那種性格,不可能白白挨打,也會躲會逃,經常要躲到外面去。這種時候,可以說是他最容易碰到陶然這個人的時候。那是一個破落的小院子,雜草叢生,一般情況沒人要去那裏。

記得第一次在那個小院子見到陶然,她用兔子般的眼神看著他問:“小沈哥哥,你也是現在不能待在家裏嗎?”語氣那麽天真軟糯。才五歲的陶然。

有一次,陶然問他:“什麽是強||奸|犯?”

他黑著臉調頭就走,揪出那個在陶然面前說這些的人,把那個人揍一頓。

隔天陶然低著頭抹著淚和他道歉,一遍一遍喊他小沈哥哥。只是沈行自己也沒有多在意,更難聽的話聽過無數遍,這種話算不了什麽。

沈行感覺從自己有記憶起,就知道自己爸爸是個強||奸|犯了。在他爸爸判刑之前,沒有和他爸爸去民政局領過證卻先生下他的他媽媽,頭也不回離開那條小巷子。

別人是善意還是惡意,小時候更多憑一種直覺,他說不出個所以然,但心裏從來都有數。陶然那句話問得很無心,然而不遷怒也不可能會和她走得親近。

後來又有一次,陶然問他:“**的是什麽意思?”他沒辦法和她解釋得清楚,心裏也知道,那不會是什麽好話。這句不是好話的話,是那些小孩說她媽媽的。

那時,沈行不覺得他和陶然是一樣的人。

但外人似乎不這麽認為。

一個人的爸爸是強||奸|犯,一個人的媽媽出去賣,有這種爸爸或者媽媽的小孩,在外人眼裏卻屬於一類人——都是需要隔離、不能接觸靠近、玩在一起會學壞的。

沈行無所謂,他看陶然好像對這些也很無所謂。

他們慢慢長大以後,彼此都開始明白很多事情,不再需要張口問任何人。

沈行依然覺得陶然煩。

他們小學在一個學校,陶然會想和他一起回家,可他沒有這種想法,次次都讓陶然找不到他人。兩個星期,她終於放棄這件事。

升到初中以後的他學會了抽煙,頻繁的逃課,偶爾在學校見到陶然,從來不會去和她招呼。身邊有一起瞎混的男同學不知道從哪裏聽說陶然家裏的情況,胡鬧著開很難聽的玩笑,他總是笑笑不說話,覺得那和自己沒關系。

讀完高一,沈行不想再讀書了。他奶奶那麽大年紀,聽他說不想讀書,還能拿棍子抽他。只是畢竟年紀大,他躲起來輕松,真被抽到一棍子,也沒覺得有多疼。

但還是繼續上學,又去讀高二。

高二才開學沒過多久,有一天早上,他奶奶起來給他做早飯,倒下沒有再起來。

這一次,他願不願意讀書,真的沒有人管他了。

辦完奶奶的喪事後,沈行選擇退學——家裏根本沒有錢,他該賺錢養活自己。

那一年,沈行十七歲。

他知道外地工廠會收他這個年齡的,買上火車票隨便找了個廠子開始打工賺錢。

“十八歲那年,我正好回長寧一趟,要走的前一天,陶然跳樓了。”沈行狠狠吸一口煙,再慢慢吐出來,煙霧繚繞裏看不分明他的表情,“就是那個時候,說不明白為什麽,我覺得她和我是一樣的人。當時我就一個念頭,我不能不管她。”

作者有話要說:不一口氣寫完這個故事的原因其實是我會寫得遭不住,也怕你們看得遭不住qaq

日常評論40個小紅包,晚安明天見=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