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險勝

事實上,哪裏那般容易便能取勝?

馳騁縱橫以柔克剛,以退為進,往往攻防有備,穩重持成,而凝冰劍道卻也張弛有度,一收一放間起承轉合,劍法上便有幾分莫測多變。

一柄離了劍魂的銀白色靈劍,一柄未曾出竅的冰藍色靈劍,兩道劍氣觥籌交錯,時而隔空對陣,時而碰撞摩擦,掀起的氣浪若非結界阻隔,只怕比試台周圍的山崖都要被削得棱角分明。

此生算是第一次與元嬰期修士正面交手,顧長月能夠感覺到迎面襲來的沉悶氣息,這種氣息仿佛一塊無形的大石,幾乎壓得她喘不過氣來,便是身上的靈氣也緩慢了幾分。

小花亦是時不時感慨一聲,“暮雲埃的劍和他的實力倒不像他本人那般看起來無用。”

顧長月默默搖頭,用人之事上此人的確糊塗,有時亦感情用事,不能明辨是非,但是不得不承認,其實力以及某方便的謀略依舊不容小覷,否則前世何以與顧長風對弈搏殺?

不過好在前世她亦學過他的劍道,對此倒並不陌生,盡管修為上與他有所偏差,但是運劍用劍的方法上,她反倒隱隱將他壓制。

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在修為上取勝,只能依靠劍道制敵,用投機取巧的法子,說出來不太光彩,但好歹能夠給搖光峰爭一口氣。

由此她更加不敢掉以輕心,幹脆直接以避退為主,消耗暮雲埃,意圖待到時機成熟時,再趁機反撲。

想要取勝,當真是很不容易。

相較於顧長月的冷靜自持,暮雲埃則暗暗心驚,他萬萬不曾想到顧長月竟能夠在他的劍下支撐這麽久,甚至沒有絲毫潰敗之象。

他原本主動站出與他交手,就怕天璣真人傷了她,而一開始他也打算讓著她,打算一直避退,直到她實力耗盡為止,這樣也避免用劍傷到她,可是漸漸的,出於一個劍修的直覺以及對對手劍道的預測,他發現他錯了。

她根本不需要他這麽做。

漸漸的,他的心中便被無盡的羞辱和憤怒取代。

且不說這一世一個內峰首座被一名弟子打敗,只說作為前世的師徒,師尊的劍卻被徒弟的劍制住,這種事情傳出去也會貽笑大方吧?

暮雲埃當然不太在意旁人的看法,他只是不能接受自己一心想要補救保護的人有一天會遠遠超出自己的修為,並且離自己越來越遠。

忽然間覺得胸口悶悶地,有股力量在心房的位置旋轉剮蹭,像是一把鋒利的匕首一點一點割開皮肉——那是東海上顧長月給他留下的傷害,也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他不願意去理會,甚至沒有想過要讓它愈合,這麽久以來,他一直帶著傷打坐、修煉、飲茶、出入於浩然…

就算前世做錯了事,但他為她這般,卻已經算是受到了極大的懲罰,可她呢?

她什麽也不知曉,或者她根本便不想知曉。

他迎著交錯的劍光,望向顧長月一心一意控制劍訣的模樣,在她的眼裏,他不再是師尊,不再是一生當中最重要的那個人,他只是一個對手,一個與她毫無關系的對手。

是啊,很早很早以前,她便已經斬斷了一切不是嗎?

寒冰仿佛能夠感受到主人的心意,發出一聲悲戚的鳴叫,然後化守為攻,沖向顧長月。

自然,他依舊不曾拔出寒冰,一方面是出於他的高傲自尊,一方面是他依舊抱著要贏顧長月的想法。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這一戰的確耗時太長,左右也有一個半時辰了。

比試台下鴉雀無聲,眾人仰頭觀望,只覺戰況激烈,實乃不容錯過。

到了這個時候,眾人斷然不敢再小看顧長月,若僅僅只是一名結丹修士,不說與元嬰修士過招了,只怕還不曾動手便已經在對方的靈氣威壓下繳械投降了,況且此番顧長月與暮雲埃過招,還不曾有潰敗之象。

“這顧長月果然有兩下子。”天璣真人站在藍前輩身後,微微眯起眼睛,眼縫裏溜過不易覺察的忌恨,語氣也不由重了幾分:“開陽首座就應當拔出寒冰劍,早點將那丫頭片子解決掉,現在讓她風光了吧?”

藍前輩何等修為,自是感受到了他的波動,不由側身掃了他一眼,淡淡地問:“本座的弟子,何須你來教導?”

天璣真人一怔,這才發現自己越距,當下連忙收斂情緒,躬了躬身子,拱手道:“是,是弟子越距,弟子只是希望開陽首座早些取勝,結束這場毫無意義的鬥法,顧長月那丫頭片子,原本便堅持不了多久。”

說罷擡頭看了眼藍前輩。

藍前輩卻早已不再看他,而是轉頭望著鬥法激烈的比試台,不再說話。

天璣真人看到的只是表象,真正懂劍的人才會明白這一戰的玄機。

對於顧長月的精進他倒並不比旁人驚訝,早前巫王一族那件事情上,他便見過她的本事,同樣早已預料到她必定不是等閑之輩,如今不到一百年便晉級元嬰,其實也只能說是她的本事,他沒有絲毫覺得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