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因這初來乍到的印象, 倒讓宗鉞對紹興產生了興趣。

之後的幾日裏,他就在這座酒樓裏住了下來, 閑暇之余在城裏四處走走看看,倒又多了一層對紹興的認知。

紹興這地方地窄民稠,嚴重的人口和土地比例失調, 致使紹興當地人比江浙一帶其他地方的人更具有危機感。

他們極少會在舉業上駐足不前, 一旦不成, 就會另謀其他出路。

什麽才是其他出路?

教書經商乃是下層,上層當是以幕為業, 謀求進身之途。

一來幕主多為官員,可結交權貴,如果幕主平步青雲,身為幕僚自然前途不小。二來也提前可以熟悉衙門雜務, 如有一日登科中舉, 是時自然事半功倍。

文風鼎盛的氛圍,再加上這種競爭激烈的環境,也所以宗鉞在紹興的這幾日裏,沒少聽見有人沒考上院試, 打算另謀出路的話。

多數都是同鄉、親友、師生之間互相提攜引薦,自此宗鉞倒不懷疑母後所言, 這些紹興籍的師爺經常在一起互通有無了。

他生出也請一個師爺的念頭。

既然是做他的師爺,自然要是紹興最好的師爺。紹興這地方也奇怪, 這些日子宗鉞沒少聽說些世家什麽的。

當然這種世家在宗鉞這種皇族子弟的耳裏,近乎於玩笑, 這種詞匯更傾向於是指一家子都是做這個行當的,且做出了名聲。

例如紹興一帶最有的名的師爺世家,有方家,程家、盛家等。

宗鉞也沒多想,就近選了方家。

他沒想到在這裏竟然再度見到那個‘鳳甫賢弟’,而他竟是方家的人。

*

其實不是宗鉞瞧不起做師爺的,而是會去做師爺首先就是科舉上無進展,師爺不過是他們另謀出路的一種手段。

一個十三歲的案首,還是方家族長的獨子,看樣子到了這一代方家的傳承莫怕是要斷了。

“我爹?我爹並不在紹興,公子若真是想請位師爺,我方家還有其他優秀子弟,不如我讓人去請過來,為你引薦一二?”

宗鉞沉吟了下,道:“嶽某主動尋上門來,就是聽聞方家主枝一脈名聲在外,若是旁系分支之人……”

剩下的話宗鉞雖沒有再說,但方鳳笙明白他的意思,意思就是看不中唄。

才十三歲的鳳笙如今還有著屬於這個年紀的意氣,當即道:“公子沒見過,又怎生知道不合適?”

她見這位公子衣衫平常,但行為舉止格外有一種與尋常人不同的派頭,便料想對方出身不簡單。對於對方自稱沒有官身,不過是個無名小卒,她倒是並不太信。

有些貴人官老爺做事都喜歡遮遮掩掩,諸如這種隱瞞身份來尋師爺的,鳳笙以前也不是沒見過,自然練就一雙火眼晶睛。

她也沒給宗鉞制止的機會,想著七房被她稱作為大賢侄兒的守孝在家,如今剛出孝期,正是待出山之際。大賢為人沉穩,辦事老練,跟著這麽個公子哥,也許能謀個出身。便吩咐給一旁的仆人,讓他去把人請來。

不多時,方大賢就被請來了。

鳳笙對宗鉞作揖示意,走出門外去與方大賢說話。

她以為隔得距離夠遠,說話的聲音也夠低了,殊不知宗鉞從小出身宮廷,皇家自有秘術,便習得一身看口型聞字意的本事。

其實這說白了,只要是正統的太子出身,多多少少都會點兒。

為何?

你想每次早朝或者大朝會的時候,下面密密麻麻都是大臣,有時候大臣的音量不夠,又或是大臣們交頭接耳說小話,坐在高高在上的龍椅上的皇帝急不急?

久而久之,都能看懂些口語。

諸如現在,那邊鳳笙正在和方大賢說話,就被宗鉞讀出來了。

“……此人出身應該不差,雖然他自稱無名小卒……人是年輕了點,但年輕也有年輕的好處,就是好應付……大賢侄兒你做事沉穩,應該不在話下……不過雖然人家年輕,但也不要報著敷衍的心態,可千萬別壞了方家的名聲……”

鳳笙說話之間,見坐在堂上的宗鉞看著外面,還時不時與他笑笑,但並未影響她對大賢侄兒的吩咐和交代。

而那個大賢侄兒——

宗鉞古怪地看了一眼那四十多歲留一把山羊胡,看面相沉穩拘謹一副文士打扮的中年人,再看看站在他面前明顯嫩得像把青蔥似的‘鳳甫賢弟’。

關鍵別說,那大賢侄兒絲毫沒有因為方鳳甫的年紀小,就對他敷衍了事,模樣很是尊敬。

宗鉞突然有種啼笑皆非之感。

又過了會兒,兩人走進來了。

鳳笙作為主人家,自然要對兩者之間進行介紹和引薦,宗鉞也就裝模作樣地問了方大賢一些話。

之後見他沒有明言,鳳笙就對方大賢使了個眼色,讓他先退了出去,才去問宗鉞如何?

似乎看出宗鉞有些看不中方大賢,她還說了些方大賢以前的事跡,諸如前任東家和前前任東家官居何位之類的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