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到通州時, 果然天已經黑了。

通州乃是京城的門戶,又是運河終點, 此地商賈雲集, 千船聚泊, 繁華不下於京城。不光有各地會館,朝廷的驛館和招待外國使節的四方館也在此設有據點。

南巡隊伍在驛館落下腳,這裏早就準備好了接駕的一切事宜。

外面盤兒不清楚,反正安排給太子的地方一切都是盡善盡美,甚至她這個隨侍在身邊的小奉儀被安排的屋子都不錯。

晚膳隨便用了些, 盤兒正準備睡下的時候, 太子過來了。

都累了一天,也沒做其他事,收拾一番就歇下了。

第二天盤兒起得挺早,但是直到巳時才出發,期間過程繁瑣就暫不細述,反正盤兒是替太子挺累的,皇家出巡, 連出門的儀式都無比繁瑣。

等從通州碼頭上了南下的船,已經是下午了。

盤兒本想推門進去, 聽到裏面的訓斥聲,停了步。

張來順看見她, 踩著貓步走過來將她請到一旁後,才小聲道:“奉儀可是來尋主子的?主子這會兒正發火呢。”

能讓太子發火,也算是難得了。等張來順跟她說了個大致的來龍去脈, 盤兒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原來通州乃是運河終點,每天有成千上萬條船會來到此地,可打從前天開始,因為南巡隊伍之事,通惠河就被禁止普通商船通行了,有不少南北通商的商船如今都停在天津等著開禁,以至於造成河道擁堵,百姓怨聲載道。

這事太子本來不知道,還是南巡船隊碰見進京述職的河南布政使高邑。高邑見到禦船,以他的品級自然不是遠遠避開,而是該上船來請安問個好。尤其他和太子有舊,曾在太子幼年時給他講過經義。

太子就是從他口中得知這件事的,高邑也是隨口一說,說要不是他坐的官船,又打出自己的旗號,恐怕不會給通行,有不少船如今都堵在天津外頭。

這不,高邑前腳走,後腳太子就把隨行的太仆寺少卿舒大人叫來發作了。

“既然殿下有公務在,我還是先回去吧。”

“千萬別……”張來順情急之下,差點沒上去把盤兒的腿抱住,他陪著笑,笑得格外討好:“奉儀主子,您可千萬別走,殿下之前就說了,奉儀若是來,直管領進去就是,您還是在邊上等等。奴才領您去坐一坐,也就是喝盞茶的功夫。”

盤兒又怎會不知張來順在想什麽,太子怒成這樣,等裏頭的舒大人走了,還不知會發生什麽事,有她在裏面擋一擋,反正凡事也找不到他們頭上。

一群耍滑刁鉆的奴才!

不過盤兒也沒拒絕,畢竟她也有些擔心太子。她跟著張來順去了旁邊一間臨著水的宴息處坐下了,這屋子裏有一排檻窗,此時檻窗大開,可對江面上一覽無遺,果然是好景致。

書房裏,此時太仆寺少卿舒平來是冷汗直流,也滿腹委屈。

可他也清楚太子正在怒上,容不得他辯駁,等太子去了書案後沉著臉坐下,他才開始小聲解釋什麽慣例就是這樣,也是為了大駕的安危,反正說了挺多。

太子這會兒怒火消下,也清楚自己是遷怒了,積弊已久的事情,還真怪不上一個小小的太仆寺的少卿。

可打從京裏出來,從通州驛館,到出行啟航,這一路繁瑣的種種,都讓他有種不厭其煩感。

他從小生在皇宮長在皇宮,也清楚皇家規矩繁瑣,有些東西讓外人來看,都是些不必要的步驟,可既然存在這麽多年,就一定有他的道理。只是他沒想到的是已經出京了,還是這種樣子,那是不是之後他每到一地,當地官員都是大張旗鼓夾道相迎?

太子只想到四個字,勞民傷財。

太子不是個做事沒章法的,倒也沒再繼續發作,只是讓舒平來在明天之前交一份接下來的行程以及到地方的安排後,就讓他退下了。

這個倒是難不到舒平來,因為在南巡隊伍出發之前,禮部就列過一系列章程。例如幾日到達天津,幾日行經德州、清江等地,這些都是提前定好的。

按理說這個細則該拿給太子看看,但因為南巡隊伍啟程的太突然,事多繁忙,就暫時忘了這事。

所以他也沒走,用口頭就把大致跟太子說了一遍。

“也就是說朝廷不會強要求地方官員接駕?”

舒平來點點頭:“大致是這樣,但您要知道難得禦駕南巡一次,那些地方官好不容易目睹一次聖顏,肯定會費盡心思接駕的。其實像這種事,殿下不用煩憂,即是人情,又是慣例,那些地方官鉆營官場多年,深諳輕重之深淺,不會做得太過。”

對方還有剩下的話沒說完,但太子已明白其中深意。

這種事於他來說,也不是沒有好處。

太子既是朝廷的面子,又是穩定江山社稷之必備,有了太子,就不容易鬧出爭儲之事,朝臣們的心就不會亂,只會一心一意為朝廷做事,而不是結黨營私,勾結傾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