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擺明車馬

猴山安靜了下來。

妹子追殺過六哥啊!梁九也不滿地打滾幹嚎了,直挺挺躺地板上不敢動。梁六一個哆嗦捂著腦袋,也不按著弟弟了。梁八飛快溜回了自己的座席,侄子們見狀趕緊學著八叔的樣子,一個個乖得跟鵪鶉似的。

梁家子弟讀書起步遲,天份也不頂好,但是學還是能學的,只是開頭艱難一些。梁滿倉有令叫他們上學,要是沒人起頭鬧事,也就捱下去了。有人領頭,他們就想造反。一把菜刀,又把他們壓回去了。

梁玉面無表情地走過去,梁九一個懶驢打滾,滾到一邊。梁玉沒理他,伸手提起了菜刀,又塞回了袖子裏:“嚎啊,你接著嚎啊。”

梁九跟梁玉年紀最接近,兄妹倆平日相處還不錯,梁九聽她開口了,被菜刀震懾住的內心松動了。從地板上爬了起來,心有余悸地喘著粗氣:“死丫頭,你……”

梁玉繼續面無表情,又抽出了菜刀。梁九又閉嘴了。梁玉從牙縫裏擠出一絲聲音來:“坐下!”梁九懾於菜刀,繞過梁玉回到座席,老老實實坐下了。

梁玉道:“這不坐得挺好?你可做個人吧!”

然後硬著頭皮轉過身去,僵硬地走到自己的坐席,僵硬地站在那裏。她的對面,就是袁樵。

她知道自己的表現糟透了。亮菜刀,擱哪兒都是個潑婦。沖自己親哥亮菜刀,更加的不是做人的道理。可她別無選擇,她得立時穩住場面,不能使這場鬧劇鬧得更大,不能讓不該有的聲音傳出去。現在看來,她出手好像比梁九打滾鬧後果還要嚴重一些。

小先生會怎麽想呢?梁玉簡直想哭了。這麽好的機會,能得這樣一個小先生授課,就要這樣鬧黃了嗎?

【打盹當不了死!】梁玉梗起脖子,準備迎接袁樵的嫌棄。出乎意料的,他看到袁樵臉上泛起一絲笑意。

袁樵道:“休息夠了,就接著寫吧。”

梁玉難得心裏犯怵,怯怯地:“先、先生?”

袁樵道:“快刀斬亂麻?不錯。”

這是被誇了?梁玉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袁樵臉上一紅,右拳抵在唇邊咳嗽了兩聲:“那個,你今天的功課還沒寫完呢,接著寫吧。”

但凡老師,對學得好的學生總是會另想相看,心生親近之感。好學生做什麽事,老師都樂於給她找借口。比如【這等愚昧無賴的行徑,我也是第一次遇到,真不知如何講理是好。原來,可以這樣“講道理”。】對有好感的人,人總是會心疼的。比如【哎,有這樣的家人,她有什麽辦法呢?太難為她了。】

袁樵反反復復想了一想,都覺得梁玉幹這事沒什麽大毛病。梁家眼下是個什麽境況呢?是一個不小心就得當炮灰的命。這個時候還不長點腦子,等著全家在地府團聚嗎?

唯一要說的是:“菜刀還是兇器,不要輕用。”

梁玉眼圈兒一紅,哽咽了一聲:“哎。”她什麽解釋都說不出來了,也沒法說出來,只能帶點哀求地看著袁樵:“先生,以後還教嗎?”

袁樵笑了:“以後怕是不成了,”看到梁玉眼淚下來了,袁樵嚇得又添了一句,“我只講好了在船上講書。”

梁玉破涕為笑,低頭繼續寫她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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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在袁樵這裏算結束了,因梁玉出手果斷,也沒來得及引來圍觀。但是這件事情顯然不大好瞞,對別處也得有個說法。

晚飯的時候,梁滿倉如同所有送兒子去上學的守財奴一樣,問:“你們今天都學了個啥?”一個石頭裏恨不得能榨出油的人,自然希望老師有灌頂大法,送過去個二逼,送回來個精英——當天能見效最好。但凡孩子學得慢了一點,沒能滿足他的無理需求,就覺得虧大發了。

可算見著親人了!梁六、梁九恨不得飛撲上去抱著親爹的大腿,一齊說:“玉又動菜刀了!”梁九還加了一句:“我是她哥!就跟我耍刀子!這死丫頭也太野了!”

他倆滿心指望梁滿倉教訓一下梁玉,不想梁滿倉若有所思,問梁玉:“他倆又幹什麽缺德事了?”梁滿倉對女兒是信任的,女兒雖然耍橫,但是她“會”耍橫,一定是有內情的。

梁玉陰著臉道:“咱們差點沒先生!那是個容易遇著的先生麽?”

梁滿倉心說,來了。點點頭:“你說明白。”

梁玉也不含糊,掰指手指數了三條:“一、小先生親爹是知府,大家公子,這樣的人你能再找到第二個來教咱,我頭剁給你!二、他,滿地打滾說不想學了,想去鋤地,哪個先生樂意?三、要是沒了小先生,咱跟誰學?!”

至少這條船上,跟誰都不如跟這個小先生!幾天來,梁玉從袁樵那兒可套了不少關於京城、世家的事,都是陸誼等人從來不提的,她揀能說的都給梁滿倉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