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兩個人大抵從未這般跟人說過話,一語終結都略有些局促。

蘇輕窈發了而會兒呆, 又檢查了一遍手中的帕子, 這才悄悄松了口氣。

“給朕瞧瞧。”楚少淵見她做完了,便出聲說道。

蘇輕窈把那帕子仔細疊好, 放到錦盒中呈過去, 站在邊上又有些緊張。

楚少淵手指修長,在宮燈的照耀下現出指骨鋒利的側影,他取出那帕子,仔細端詳起來。

不得不說,蘇輕窈的手藝自是極好的。

她做的繡品細膩內斂, 帶著一股撲面而來的優雅,配色素凈別致, 一點都不顯得艷麗突兀。這個帕子, 她繡的是松竹梅三君子, 卻只在竹葉間點綴些許梅花花瓣, 素雅中又有些靈動和巧思。

楚少淵端詳完繡紋圖案,在最下面看到一個小巧的寶字, 跟上次她送抹額的那個帕子字形一模一樣。

他在這認真看,蘇輕窈站在邊上屏氣凝神,大氣都不敢喘。

她對自己的手藝相當有信心,卻不知陛下是否喜歡,站在那總忍不住悄悄去看他,卻只能看到陛下帶了陰影的側顏。

楚少淵這才開口:“不錯。”

不錯,就已經是相當好的誇獎了。

蘇輕窈心裏高興, 忍不住粲然一笑,恰巧被擡起頭的楚少淵看了個正著。

莫名的,他也微微勾起唇角,道:“時候晚了,你也去安置吧。”

蘇輕窈原本還等他把手帕還回來,結果左等右等就等到這麽一句話,頓時有些傻眼。這帕子是她給自己做的,特地繡了個字,卻不料陛下竟理直氣壯扣下來,不還給她了。

“……是。”蘇輕窈張張嘴,還是沒敢要,只好撅著嘴退了出去。

等人走了,楚少淵才微微一笑,收起那條帕子。

這時婁渡洲進來,呈上來一份折子,低聲道:“娘娘遣人送了份懿旨過來,且讓陛下一觀。”

楚少淵打開看過,頓了頓道:“朕知道了,你讓宮人回去跟母後說,朕心中有數。”

他有沒有數太後最清楚,若是陛下能分神想著這些後宮瑣事,太後也不用特地叫人送這懿旨了。婁渡洲低下頭,卻沒敢當著楚少淵的面講。

男人有時候馬虎起來,是什麽都瞧不見的。往常還能提點一句記得給厚賞,就已經殊為不易,再多就無論如何都想不到了。

等婁渡洲退下去忙,楚少淵才低頭沉思起來。

母後是心急,想盡快改變他的命格,但已經多活一輩子的楚少淵知道,命格不是那麽好更改的。宮裏的許多事都關乎國體朝政,他需要一步一個腳印,慢慢走出一條康莊大道。

但母後所盼所想,也不無道理。

無論因為什麽,便是沖著那份熬夜寫出來的佛經,他也不能坐視不管。

楚少淵一邊想著,一邊把那錦盒放到博古架上,叫了宮人進來伺候梳洗。

另一邊蘇輕窈又是熟門熟路去了石榴殿,她現在已經學會不去關心陛下到底為何不叫她真正“侍寢”,反正無論真假,她的日子都眼看好過起來,有時候真相並沒有那麽重要。

今日還是聽琴等在石榴殿,見她來了,便笑著上前問:“許久未見,小主的病可好了?”

蘇輕窈笑道:“早就大好,本也不是什麽重病,不過暑熱而已,勞煩姑姑惦記。”

聽琴倒是搖了搖頭,認真道:“小主此言差矣,雖說暑熱不重,紅疹卻分外重要,若是診治不好,很容易身上留疤,到底不美。”

“姑姑所言甚是,林醫女醫術了得,如今我還白了幾分,倒是沒留疤。”

聽琴指了指暖室,很是客氣:“那就好,那就好。臣給小主備了藥浴,也是調理汗疹的,小主若能忍得那藥味,最好是泡一下。”

蘇輕窈未曾想聽琴竟這般貼心,不由一愣,道:“多謝姑姑,我一定要好生泡泡,倒是沒如此享受過。”

聽琴微微一笑,安排小宮人好生伺候,便退了出去。

蘇輕窈轉身對柳沁小聲嘀咕:“宮裏這麽多人,難怪聽琴姑姑能在乾元宮屹立不倒,確實有她的過人之處。”

柳沁倒是沒說什麽,伺候她沐浴後進了藥浴,這才道:“這事應當不是聽琴姑姑吩咐的,興許是婁大伴,或者陛下也說不定。”

蘇輕窈倒是沒成想她還在想剛才的話,不由笑道:“哦?你且說說看?”

柳沁道:“小主您聞,這裏面加的藥材不下十種,仔細分辨,應當還有山參和藏紅花,這些藥材不是聽琴姑姑就能開禦庫取用的。”

聽琴雖時管著乾元宮內務,她的手卻沒伸那麽長,陛下最信賴的還是婁渡洲。就比如藥材,進出庫都需要婁渡洲行印,旁人取不出分毫,因此柳沁才有如此一說。

蘇輕窈沒伺候過人,自然想不到這裏,柳沁這麽一分析才明白過來。

她想了想,道:“婁大伴也是細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