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五月盛放(第2/3頁)

單漆白垂睫,輕輕嗯了一聲,唇線緊了緊。

“小孩兒都會啃指頭咬舌頭,但我不行,一不注意手指和舌頭都可能被咬下來。也不能隨意揉眼睛,沒有輕重,再沒痛覺,眼睛被自己戳瞎了都不知道。”

吳羨好心裏狠狠抽了一下。

單漆白頓了頓,沒有繼續說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跟她說這些。

小姑娘不知道他的身份,走出這場旅途,他們之間也不會再有交集。面對單純幹凈的小姑娘,他不需要有任何的戒備和包袱。

或許就是這樣,他才願意把這些隱秘告訴她。但現在……他又有點兒後悔跟她說這些了。

單漆白撇開腦袋不看床上的女孩兒,眸光淡淡的。他不太喜歡她現在看他的眼神——他不需要她的憐憫或同情。作為異類,或好奇或懷疑或憐愛的打量,他已經受過很多了。

“那你以前一定很辛苦。”小姑娘抿抿唇,聲音輕柔,“你爸爸媽媽也挺不容易的。”

單漆白沒吭聲,纖長的指尖轉了轉右手中指上的戒圈,神色更沉。

的確很辛苦。沒人知道要照顧一個沒痛覺孩子有多麽不容易。沒有人幫他,也沒有人幫他媽媽。他們不理解一個月要花上千塊買紗布的女人,也不喜歡她的孩子。天天戴束手器和護目鏡的孩子,跟個小怪物似的。

就連他的親爹,都管他叫“怪物”……

單漆白闔了下眼皮,輕輕籲了口氣。他抓短袖的那只手緊了緊,擡起胳膊準備被衣服重新穿上。

套到一半動作被人阻住了。白皙溫軟的小手地搭在他小臂上,輕輕拽下他的胳膊。

“等一下。”小姑娘說話時眼睛不看他,圓潤的耳垂微微泛紅,“我幫你看看後背吧……”

她聲音細不可聞,但單漆白心頭還是使勁顫了一下。他順從地順著女孩兒的勁背過身子,喉尖滾了兩下。

吳羨好拿起他身邊的棉簽和消毒水,不好意思地打量男人結實寬闊的後背。除了家裏人,她還沒有哪個異性靠得這麽近過,身上不受控制地開始發熱,可看清男人的肩背時,她的赧然慌張又被酸澀的情緒淹沒了。

他背上有好幾道傷痕,不近看看不出來。條條縱縱的疤痕看起來有些年頭了,但依然能看出當時傷得不輕,其中一道很長,從肩胛滑過背脊溝,看起來像是利器的劃傷。

吳羨好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心裏的酸澀脹滿。她用棉簽沾了點消毒水,慢慢擦拭他右肩上的小傷口。應該是昨天不知道從哪兒蹭的吧,好在傷口不大,暗紅色的血跡已經幹涸。

背上的棉簽很輕柔,落下來時全是小心翼翼。握棉簽的那只小手軟乎乎的,時不時刮過他的肩背,酥酥麻麻的柔軟。

單漆白眨眨眼,被睫根斂住的長眼彎了彎,下頜的線條都柔和了許多。

“抱歉。”兩人沉默了半晌,身後的女孩兒低聲道,“我不知道無痛症……剛才不該那麽說。”

單漆白勾了勾唇角,淡淡道:“沒什麽抱歉的。你的反應很正常。”

他頓了頓,“不知道也很正常。我這樣的是異類。”

極其稀少的異類,十億分之一的概率。全球也才個位數的患者吧。

可怎麽偏偏給他撞上了呢。

“我爸爸曾經告訴過我,這世界上有很多人跟我們不一樣。”吳羨好拿起一個創可貼,輕輕按到男人肩膀上,纖細的指尖小心撫了撫,“或許我們永遠做不到感同身受,但應該學會理解和尊重,不要覺得跟自己不一樣的人是不正常的,是異類。”

她繞到他身前來,抓起那只“被狗咬”的手,換上只新棉簽幫他消毒。小姑娘垂著長翹的睫毛,神情很專注。

“所以我不覺得你是異類。”

男人修長的手指抖了抖,小臂下意識往回縮,但小姑娘給拽得緊緊的。她一直沒看他,捏著棉簽很認真地輕拭傷口。

單漆白睨著她小巧的翹鼻和唇尖,慢慢揚起了眼尾,眸底閃過一瞬的溫柔和動容。

“也不覺得我是耍流氓了?”他沉著嗓子問她,翹起的唇邊又是輕挑的笑了。

吳羨好臉紅了。她輕輕切了一聲,扔開他的手轉身走了。從頭到尾她都沒敢擡起眼皮看男人一眼。

單漆白在她身後低低笑了一聲,擡手把衣服穿回去了。

“走吧,都快一點了。”

吳羨好啊了一聲,如夢初醒。她今天下午的飛機回家。

沒想到這麽快就要回去了啊……

單漆白戴好帽子,看見小姑娘還坐在床邊上發呆。她舌尖盯著腮幫子,嘴角聳拉著,滿臉不高興。

“快收拾啊。”他走到她面前,彎腰和她平視,猛地拉近了兩人的距離,“不想走麽?”

吳羨好一擡頭,眼前就是男人那張清雋的臉。近在咫尺的桃花眼朝她眨了眨,眼尾上揚,勾出挑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