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
徐井年拎著書包踏入客廳,空無一人。
徐酒歲已經回房了。
他想也不想,直接走到她的房門前,一邊說“我進來了”一邊伸手推開面前的房間門,隨後發現他親愛的姐姐正像鴕鳥一樣,腦袋埋在枕頭底下,屁股撅得老高,一副“全世界與我為敵,我被全世界輕薄”的鬼樣子。
這樣子讓人沒法忍住瘋狂嘲笑她的沖動。
於是徐井年笑了:“可以,有進步啊,起碼你敢跟老師頂嘴——唔!”
迎面飛來一個枕頭,砸在少年可惡的笑臉上。
他抓下枕頭,看著床上的人已經一軲轆翻身坐起來,盤著腿坐在床上瞪著自己,頭發淩亂如鳥窩,唯獨那雙杏眼黑亮黑亮的閃爍著嗔怒。
徐井年把枕頭扔回去:“別說我沒給你機會,你的鞋還擺在老師家門口,要不要去拿你自己看著辦。”
徐酒歲露出個遲疑的表情。
徐井年看出她的遲疑,冷笑:“歲歲,就你這樣還想泡男人?張牙舞爪地伸爪子去撩,人家擡起頭看你一眼,你就立刻嚇得往後彈開八百米遠……十年後中心公園櫻花樹下相親角會有你一席之地的。”
“……”
真是個惡毒的弟弟。
徐酒歲糾結了一會兒,覺得自己確實不能這麽慫,初見面時內心高歌要泡人家,要人家唱著贊歌親吻自己的紋身,多麽美好的幻想,她這輩子都沒那麽有想象力過……
為了這份難得的想象力,這事兒也不能就這麽算了。
她與重點高中教導主任的羅曼史,不可以始於沖動,終於慫。
徐酒歲從床上爬起來,到廚房重新熱了牛奶,又把自己的零食盒打開,從裏面拿了幾塊自己考的葡萄幹曲奇,找了個幹凈的碟子放進去。
擺好了又犯了難。
“他不會對葡萄幹過敏吧?”
“……又不是狗。”
徐井年一臉嘲諷地抱臂斜靠在開放廚房對面的墻上,看他的親姐姐表演患得患失,面對她那束手束腳的顧慮,非常具有高素質紳士風度的沒有笑出聲來。
端著牛奶和小餅幹的小姑娘從廚房裏走出來,走到客廳,一擡頭就看見走廊對面果然還開著門——
光從裏面透出來,像是要吞噬少女的惡龍的血盆大口。
徐酒歲捏著盤子的手緊了緊,走到玄關的時候又猛地停下來,放下托盤擡手又整理了下自己的頭發,這才在身後少年又一聲嗤笑中昂首挺胸前進。
……
徐酒歲踩著徐井年的大拖鞋走過的走廊,用肩膀頂開薄一昭家半開的門,一眼就看見男人坐在沙發上,正在用放在茶幾上的筆記本看郵件。
從側後方看,男人肩膀寬闊,腰窄,合身的牛仔褲將他的腿稱得比穿休閑褲時更長,更有力。
看得徐酒歲有些眼熱。
女人三十如虎,她可能要提前進入那個階段了。
“薄老師,我來拿我的拖鞋。”
她冷靜了下,調整了自己的嗓音,乖乖地叫了聲。
原本把視線放在電腦上的男人回過頭,就看見自家門口,短發的鄰居小姑娘乖乖地站在那裏。她手裏端著一個小托盤,裏面放了一杯牛奶,還有一碟大概是餅幹的點心……這會兒她眼巴巴地望著自己,唇瓣因為緊張輕抿。
——她有點怕他。
這是薄一昭第一時間得到的信息。
為什麽呢?
他猜想應該是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站在樓梯上甜滋滋跟他打招呼的小姑娘,感覺到了他有些挑剔的目光。
……他當時也意外到自己有些沒把控好情緒外露的問題,但是沒想到她這麽敏感,立刻就察覺到了。
只是後來幾次非直接接觸,讓他意識到其實這小姑娘可能挺乖的,大熱天還專程跑一趟給自己的哥哥送晚餐,一點也不嬌氣。
他也沒再用太過分的挑剔眼光看她。
反正也並不是,只有考上重點高中的小孩才叫人類。
“薄老師,我拿了點餅幹和牛奶過來,”徐酒歲軟乎乎道,“下午給阿年送飯的時候,我看你只吃了一個面包。”
薄一昭確實不喜歡吃甜的東西,但是他不得不承認,這些東西被這小姑娘舉著的時候,一切顯得不那麽違和。
於是他點點頭,比較溫和,也言簡意賅地說:“謝謝,放在那就可以了,鞋子也還在地上。”
徐酒歲沒話說了。
這男人話題終結者,看上去一點也不好奇她當時怎麽注意到他只吃了一個面包這件事。
媽的。
怪不得長得這麽好看還單身。
原來是因為和老子一樣……一言難盡!
徐酒歲在心裏默默流淚,放了牛奶和小餅幹,彎下腰去換鞋——
此時薄一昭坐在沙發上,距離門口並不是太遠,出於禮貌,在徐酒歲做一系列動作的時候,他的目光還放在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