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書桌上收拾得很整齊,那套規尺工工整整原樣放回了木匣子裏, 沒用完的空白紙張壘好放在桌上, 趙渭那本匠作手劄也在書架上待著——

並沒有瞧見任何畫好的圖樣。

趙蕎疑惑地捏著耳垂, 自言自語:“莫非還貼身帶走了?”

不過她轉念一想,又覺不太可能。畢竟阮結香提過,說賀淵出去找巡山的北軍過招了, 那帶在身上也不方便的。

這裏的桌案沒有抽屜的, 有什麽東西一眼就能瞧見, 確實沒看到有什麽圖樣。

於是她去書櫃一通胡亂翻,卻還是沒找著,只能泄氣地跺著腳到書桌後坐下,略感氣悶。

此時太陽還沒落山,夕陽余暉透窗而入,將桌上那疊尋常的空白紙張上灑了金, 瞧著竟有幾分華麗底色。

趙蕎百無聊賴地伸出兩指捏住那疊紙的邊沿,邊走神邊一張張撥著玩。

沒多會兒,她就赫然發現最底下那張紙上是畫著東西的。

懷著莫名的驚喜與忐忑, 她笑彎了眉眼,小心翼翼將那張紙抽出來,然後……

笑容漸漸消失。

甜蜜而驚喜的煙花?不必了,她這輩子都不想要了。

趙蕎一把將那張紙捏成團,咬牙捶桌:“賀淵你個……混賬王八蛋!”

只有混賬王八蛋,才會想出畫“一根斷掉的腰帶”做煙花圖樣這種慘絕人寰的主意!他這是分明是想讓她羞恥到當場暴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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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山防務由執金吾名下北軍及皇城司衛戍共擔,日夜輪流巡山, 每日黃昏時分兩部派駐此地的人就會完成交接。

近來都是皇城司巡夜,剛交接完無事一身輕的北軍小武卒慕映琸正要與同袍們回山下營地,就與賀淵迎面碰上。

慕映琸是執金吾慕隨的幼子,今年才剛十五。慕隨有意讓他好生歷練,便叫他從小武卒做起。

可憐他年後才通過了北軍武卒考核,實在談不上什麽資歷,自是分到在泉山駐守巡防的苦活。

慕隨能教出帝君蘇放與信王趙澈兩個徒弟,自不是等閑之輩。慕家又是打從前朝起就積澱數百年的世家名門,家風傳承素來周正,慕映琸雖自小被養得精細,卻並不驕縱,雖也叫苦卻還是樂呵呵的。

賀淵倒也沒什麽過場廢話,簡單武官禮後,直截了當:“慕映琸,來打一架,你若輸了,就連夜替我跑腿送封信回城。應嗎?”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約架,慕映琸躍躍欲試:“若我贏了呢?”

“恕我直言,”賀淵冷漠且耿直,“你贏不了。”

被人看得扁扁的,慕映琸不服了,將長戈丟給同袍,擼袖子開打。

沒走出五招,他就臉色蒼白地倒退數步,驚魂未定地拍胸喘氣:“你你你……尋常過招而已,怎麽上來就招招致命?”

倒不是他弱,實在是賀淵出手向來是一招制敵,他能接五招已很令人驚訝。

賀淵從懷中取出一封信函遞給他:“有勞了。”

慕映琸憂郁地接過信函,與他並肩往山下去,不忿地嘰嘰咕咕,言語攻訐:“賀大人我跟你講,你這樣,信不信往後沒有姑娘願意要你的?趙二姑娘也不要你,哼。”

“狗嘴吐不出象牙,”賀淵咬牙冷笑,擡手就掐住他的後頸,“我哪樣?”

“我大姐說的,如今京中各家姑娘都養得愈發身嬌體貴,若是男兒太粗魯,她們都不喜歡!所以家裏才不讓我練太橫的功夫,”他嘿嘿一笑,壓低嗓,“趙二姑娘也嬌貴,你一不留神,怕是能將人碰碎了。”

賀淵擡掌在他頭頂一削:“給我住腦。若敢想什麽汙七八糟的畫面,將你掐頭去尾扔瀾滄江裏去。”

信這小鬼頭的胡說八道!昨夜那樣……也沒碎。哼。

“我哪汙七……”慕映琸被他那莫名淩厲的眼神嚇了一跳,“我什麽都沒想。倒是賀大人您,想什麽想得臉都要滴血了。”

他還是太年輕,不懂“看破不說破”的保命之道。毫無疑問被按住一頓揍。

血氣方剛的男兒之間,交情大約就是越打越親近的。

接連挨了兩頓收拾,慕映琸並沒有多消停,反倒揚起手中信函,氣息不穩地笑問:“賀大人,您這是什麽事這樣十萬火急?非得連夜傳信回去給賀大將軍不可?若我沒記錯,今早內衛的孫青才上來向你通稟過城中消息,下一次就是兩日後。竟就兩日也等不得,嘖嘖。”

賀淵冷漠斜睨他,擺明了不想多說:“既是家書,自是私事。”

“我聽說您是領聖諭隨趙二姑娘上來,以便近身護著她,那您在泉山的一應行事都該是公務才對啊!”慕映琸人小鬼大,機靈得很,挑著眉梢嘿嘿壞笑,“您這般含糊其辭難以自圓其說,實在可疑。我職責所在,需得拆開驗看。”

“你若不怕被我當場戳瞎雙眼,那你就拆。”賀淵輕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