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第2/3頁)

“松花釀?就你們旗招上寫的那個?”趙蕎以食指撓了撓耳後。

店小二稍愣,旋即又若無其事地笑道:“以往的旗招上是‘松花釀’,年前東家才讓換了,如今的旗招上是咱們店的商號,‘一江春’。”

“哦,我不識字,見笑了,”趙蕎尷尬笑笑,“那個,聽你說那松花釀似乎偏清淡?”

“若您想嘗嘗烈點的酒,那就‘綠裳,”店小二瞧她不似習武的身板,料她酒量不會很大,便又道,“不過這酒可烈,行伍的戰士都扛不過半壇子,沒個三五時辰那都站不直。”

賀淵再按捺不住,投來一記冷眼警告。

趙蕎給他瞪回去,又對店小二道:“就先來一壺‘松花釀’嘗嘗再說吧。”

店小二退出去後,大家怕突然有侍者進來上菜,只能撿幾句閑話聊聊。

桌上有三個事先備好的小碟子,一份炒糖豆,一份果脯,一份鮮果。

分量都不大,想是給客人在等上菜的間隙打發時間的零嘴。

韓靈拈了幾顆炒糖豆放進口中,笑瞥趙蕎:“我就奇怪,你挺聰明一姑娘,怎麽那麽不愛讀書?若你肯將到處與人磕閑牙的精力花一半在讀書上,想必不是池中之物。”

趙蕎年少時曾在官辦明正書院求學三年,一個月裏在老實坐在講堂內的時間加起來最多三天,逃學逃得夫子們都沒了脾氣,最終以所有功課交白卷的驚人之舉“完成學業”。

這事當年在京中也算轟動一時,韓靈自是知道的。

這大半個月朝夕相處,他看到了與京中傳聞不盡相同的趙二姑娘,心中很是為她可惜。

在他看來,以趙蕎尊貴的出身,加之她聰慧機變的天資,若年少時用心向學,如今必定是個極其出色的人物。

趙蕎單手托腮,似笑非笑地睨他:“我不識字的,怎麽讀書?”

“說反了吧?一般人都是因為不讀書才不識字的。”韓靈茫然。

趙蕎咬著糖豆淡淡勾唇:“你看我像‘一般人’嗎?”

不知為何,她那副滿不在乎的模樣刺得賀淵心中一疼。

賀淵隨手抓了幾個果脯,反手拍進韓靈口中。

猝不及防的韓靈鼓著兩腮瞪向他,一時說不出話來。賀淵也不解釋什麽,扭臉看向墻上字畫,仿佛什麽都沒發生。

趙蕎噗哧笑出聲。

韓靈雖什麽都不知,卻也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可能是無意間冒犯傷人了。於是胡亂嚼了滿口果脯吞下,忙不叠向趙蕎致歉。

趙蕎輕輕搖頭,穩了穩才對韓靈笑道:“若你從前問我這些,我大概會掀桌罵你祖宗十八代。如今大家相處這大半個月,也算有點情分的朋友了,問就問,沒事兒。”

“我年幼開蒙時就發現自己天生有缺,夫子教過的字明明認真記下了,可轉頭再看就又變得陌生,”趙蕎頗為無奈地聳聳肩,“小時怕旁人知道後會以為我是怪物,不敢跟誰說,也想不出好法子遮掩,就只能成天逃學。”

畢竟,被當成個不學無術的紈絝,總比被看做是個頭腦不健全的半傻子強。

韓靈唏噓喟嘆,小心翼翼地問:“那,既這般,你是怎麽混過書院入學考的?”

鎬京的明正書院屬國子學轄下,每年的入學考都是京中萬眾矚目的大事。

趙蕎奇怪地看他一眼,指了指自己:“我,不考學直接就讀,是一件很難的事嗎?”

韓靈一拍腦門,笑著搖搖頭:“是我傻了。”

都怪這些日子她的言行舉止太過親切隨意,他偶爾會忘記這是信王府二姑娘。

見她不避諱這個話題,賀淵難得多嘴一句:“既讀不進書,在書院坐三年也難受,你家裏沒想過這個?”

“那時還是我父……父親當家呢,他在家是個甩手掌櫃,什麽事都不問緣由的,反正逮著逃學就打一頓。後來見總也打不服,就說必須去書院,混完三年就再不管我讀書的事,別連累家裏被人笑話。”

賀淵聽得心中發酸發疼,指尖動了動,也不知自己想幹嘛。

“你家中,就沒個知曉內情,幫你說話的?”

“有哇!”趙蕎笑眼晶晶亮,“我大哥!”

阮結香扶額,將頭扭向一邊,小聲嘀咕:“完,捅話簍子了。”

桌上另兩位還沒見識過那陣仗。

她家二姑娘誇起兄長來,輕易可是閉不上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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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一直到酒菜上齊,趙蕎還在滔滔不絕。

“……那我大哥就說,‘世間除了有書有字能讓人學而悟道外,還有言語、歌舞、畫像,再不濟還有活生生的紅塵煙火。只要有心向學,不拘泥非要拿起書本。走到人最多的地方去,聽別人說話,看別人做事,也能學著活出個好樣來。每個人就這一輩子,有今生沒來世的,不可渾渾噩噩從生到死。哪怕不能青史留名,也要讓天地知道我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