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太上忘情

紅衣陸壓消失得猝不及防。

或許是等待太過漫長, 漫長得連執念也難以為繼。他抱著與紫光死後同穴的執念固守在這不見天日的地方, 從見到千秋厘的第一眼便已知道, 他愛的那個姑娘早已不在人世。

於是,她那句死後願與他同穴的諾言最終成了空,那抹執念才心灰意冷地化歸於天地。

真的邪神陸壓早就死了, 紫光又是在什麽情況下因為什麽喪的命?長鈞呢, 長鈞又是什麽人?紫光看不見陸壓是因為他比陸壓還好?可即使長鈞再好又如何, 陸壓對紫光的愛,沒有人能比得了。

千秋厘滿心惋惜,陸壓曾是那樣幹凈的少年,紫光也是那樣美好的少女,他們原本能成為世間最令人羨慕的一對……

出了八邪罪境,又回到了上諸天極西之地的荒漠上。荒漠此時刮起了狂風,卷著黃沙漫天飛舞, 幾乎讓人睜不開眼。

柳意禪在與陸壓的心魔打鬥時受了重傷, 幸好有褚雙拾這個頂級禪修在, 為他施了治愈術之後便好多了, 只是仍需要靜養一段時日。柳心禪心中再舍不下不卿,也不能不顧兄長安危,只能依依不舍地拜別了不卿, 將柳意禪帶往白波九道休養。

柳意禪心中也有萬般不舍,他拖著虛弱的身體走到千秋厘面前,風流落拓不再,只剩一身荒頹。“千秋厘, 千秋厘……”這三個字在他蒼白的雙唇之間輕柔輾轉,如同無價的珠璣,“姑娘就連名字也這般動聽,我能像你兄長一樣喚你一聲厘厘嗎?”

“不能。”褚雙拾斬釘截鐵,一臉拒人於千裏之外的肅沉。往後,這一個個野男人他都得盯緊了,家裏那個傻丫頭太好騙。

千秋厘抱歉地朝柳意禪笑了笑,“只有家裏人才能叫我厘厘。”

柳意禪悵惘地一嘆,“柳某當初在八邪罪境乍見那張無雙的面容,從未奢望過有一日竟能得見真人,更不曾想過能與她有此等並肩作戰的緣分,此生足矣。也不知是哪位失意之人斬落的心魔,當真是個不知憐香惜玉的人。若是柳某,有此心魔傍身當喜不自勝,又怎會忍心將她孤零零地留在這兇險之地。卻也多虧了他斬下心魔,待姑娘離開之後,柳某日後思念姑娘,或許只能再來這八邪罪境才能一解相思了,哈哈哈哈……”

柳意禪大笑著轉身,與柳心禪在黃沙之中漸行漸遠。漫天的風沙迷得眾人緊眯著雙眼,只聽得柳意禪時高時低、婉轉癡醉的吟唱聲在風中斷斷續續,“太上忘情,其下不及情,情之所鐘,正在吾輩……”

“他唱的什麽?”鳳隨一臉好奇地問千秋厘。

千秋厘搖搖頭,她連諸法無用都不懂,更何況這種對她來說猶如天書的詞句。

“九天之上的神佛,他們的心在世外,是不談感情的。而窮困潦倒的窮苦人,他們受盡生活的困苦,無暇顧及情愛。所以,這世間,能夠情有所鐘的就只有像……我這樣的人了。”不卿語調溫軟,一雙狹長的眼睛意味不明地看著千秋厘,說到我字的時候略一停頓。

誰問你了。千秋厘抽回視線,懶得理他。她走向褚雙拾,比起來八邪罪境之時,心情松快了許多。

心回到了體內,小偶就在自己的識海內安安穩穩地睡覺,哥哥也安然無恙地找了回來,等回到不死城,大家再想辦法為小偶重鑄肉身,似乎再沒什麽煩心的事了。在這個陌生的地方每多待一天,她對不死城的思念就濃厚一分。

千秋厘迫不及待地想回家,想到馬上就能回不死城,心下雀躍極了,連帶著聲音都輕快了幾分,“哥哥,我們回家。”

褚雙拾卻微挑眸子,斜睨不卿一眼,“厘厘,不急,算完賬再走不遲。”魔言還在他手中緊緊握著,從踏出紅棺的那一刻起,便不曾松懈過。

千秋厘垂下眼簾,輕聲地,“哥哥,我已經教訓過他了。”

“都欺負到我們頭上了,光教訓教訓怎麽夠呢?”褚雙拾嘴角噙了笑,眉眼中盡是寒意,“厘厘,殺了他。”

“對,殺了他。”說話的是古蒼龍,自紅衣心魔消失之後,他又恢復了神智,只不過看上去多了幾分正經和嚴肅,不再似從前那般嬉皮笑臉沒個正行,“你我三人要殺掉他,夠了。”

千秋厘背對不卿站著,“哥哥,我只想快些回家,一刻都不想在這裏多待。”

“怎麽,厘厘,你心軟了?”褚雙拾不解,“你不會還對這禿驢余情未了吧?”

“沒有。”千秋厘昂起頭,“我在八邪罪境已經說得明明白白了。”

“沒有就好,這禿驢他不值得,厘厘。你別忘了,他當日是怎麽對你的。你才剛剛不顧生死為他產下孩子,他就來掏你的心,眉頭都不皺一下,對這種禽獸還有什麽可心慈手軟的?禿驢他連自己的親骨肉都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