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紅棺

每一個白衣心魔看上去都長得相像, 但又不十分像。有的年輕些,有些年長些,有的稚嫩些,有的穩重些。

但千秋厘能看得出來, 這上千個心魔的主人都是同一個人——陸壓,他們都擁有同樣清秀幹凈的面容。他們是陸壓在不同時期所斬落的心魔。

千秋厘從未見過如此多來自同一個人的心魔。

一個人怎麽會生出如此多的心魔?到底是什麽樣的執念, 讓他心頭源源不斷地生出魔, 斬不盡也滅不絕。千秋厘想起幻境中的少年, 他是那樣幹凈,那樣純粹, 他一片赤誠, 怎麽會落到墮成邪神的結果?

千秋厘覺得心口發堵。

千秋厘想起自己剛來上諸天時, 遇到桃仙宗的田唱挑釁,與之對決時所使用的那把黑白雙色面的陰陽傘, 當時聽在場眾人說, 便是陸壓為紫光做的。陰陽傘一出,所向披靡。

還有魔言, 時至今日依然沒有別的法杖能與之抗衡。怪不得幻境中紫光要為陸壓接腿骨, 他卻顧左右而言他,絲毫也不著急, 原來他根本就沒打算再將腿骨接回去。他早就打定主意, 要用那截腿骨為紫光打造一柄世間獨一無二的法杖。

他為了把他心中最好的給她,便是割舍自己的身體也在所不惜。陸壓真是愛極了紫光的啊,愛到想把他認為的世間最好全部送給她。

可是, 紫光她,又是如何對待這顆赤誠的心?她可是被他打動了?這樣好的陸壓,紫光若是看不見,那可真是太遺憾了。

千秋厘掃了一眼不卿,他就站在她前面。幾乎是在那上千個心魔出來的刹那,他便瞬移到了她身前,為了她胸膛內的這顆心。

呵,這世間有人癡情深情如陸壓,也有人寡情薄幸,將情愛當成滿足私欲的手段,將無辜的人玩弄於股掌之間,將真心踩在腳底踐踏。

人和人,有時候真是無法相比的呀。

不卿結印,手中多了一串佛珠。

千秋厘認出來就是那日在無住海上,他對抗那幾百劍修時用過的長佛珠,黃豆大小金色的佛珠,百來顆,細長的一串纏繞在他手上。

他每次祭出這串佛珠,都是危急時刻。十八子卻從未見他再祭出過。

“無事,有我在。你小心些,在我身後不要出來便好。”不卿背對著千秋厘道,聲音柔和極了。

有了陸壓做參照,千秋厘看到他就來氣,只恨不能一掌拍死這負心薄幸的混蛋。縮在他身後苟活?她不如受死。

她當不卿空氣一般,不看他也不理他,身形一閃移到褚雙拾和古蒼龍身邊,對褚雙拾道:“哥哥小心,跟著我。”

褚雙拾摸摸下巴,這丫頭真是,遇到個什麽事兒就總想著擋在他前面,到底誰才是頂天立地的爺們兒。驕傲地擡了擡下巴,他雖是個沒什麽戰鬥力的禪修,“老子才不會躲在女人身後,老子難道還會怕了他們不成?”他乜乜鳳隨,“你可留神些,當心真變女鬼了。”

鳳隨呸了一聲,一副亡命的架勢,嘴裏還不忘調戲褚雙拾,“瞎子,老娘出來混的時候你還在尿褲。襠。”

他們打散了一個心魔,就像捅了馬蜂窩,將那其余的心魔盡數引了出來。光是一個心魔便已如此難以對付,更何況這上千個心魔。

打是打不過的了,看看能不能逃。古蒼龍還像個木雕似的杵著,千秋厘從識海抓出一張瞬移符正要拍他身上。

那些心魔忽然同時閃身,如同撒網一般散布到四周,將他們包抄。

後路也斷了。

看著這密密麻麻的心魔,柳心禪只覺得腿發虛,開始後悔一時沖動跟了過來了,大駭之時忽聽得極為低沉的一聲,“我拖住他們,你們走。”

柳心禪看著不卿,他閉眼盤腿而坐,身下黑色蓮台綻開,雙手結出釋迦牟尼印,細長佛珠掛在他的雙手上,煥出柔和的慈悲的金光,縱容滿臉狼狽的血和傷,依然還是那個她愛了一輩子的纖塵不染的神僧,遙不可及得令她心痛。

不卿雙唇輕啟,“諸行無常。”釋迦牟尼印變換成無常印,佛珠被他向天拋出,霎時間,腳下土地變成黃泉,無數猙獰的惡鬼從黃泉爬出,抱住這些心魔的腿。

“快走。”不卿催促道。

柳意禪對千秋厘道:“你們走吧,莫要辜負了師叔的心意。”他一把攬過柳心禪,“心兒,別怕。”

柳心禪輕聲道:“哥哥,我不怕的。”她本就只願一生追隨那人,即便因此而喪命,又有什麽好怕好後悔的呢?

柳意禪將柳心禪推到千秋厘身邊,“柳某只這麽個親妹子,平時縱容得無度了些。柳某實不該心軟帶她來這險境,悔之晚矣。柳某知曉姑娘能耐,可否拜托姑娘帶她一同出境。”

“哥哥,我不用她管!”

柳意禪一把捂住柳心禪的嘴,見千秋厘點了點頭,深深地一弓腰,“仰慕姑娘許久,還未請教姑娘尊姓大名,現在不問怕是以後再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