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來者何人

不會就這麽完蛋了吧?千秋厘想。

肚子裏這個小家夥比她和褚雙拾預想的生猛太多。

好在疼痛只持續了幾個呼吸,她又活過來了。卻仍躺在雪地裏不起來。

與此同時,燭心右手的十八子持珠忽然間亮了,金色的光芒閃了一閃,滅了,快得他沒有發覺。他迎著風雪步伐飛快,絲毫沒有要回頭、要停下的意思。

千秋厘閉上眼睛,任大片大片的雪花飄落在身上、臉上、眼皮上。她要是和尚,她也會趁機趕緊跑了。卻忍不住喪氣,朝夕相對這麽久,他對自己竟還是未生出半分情義。

之前的歡喜原來不過是空歡喜,和尚那些溫柔和體貼都是她的錯覺,自以為是。越想越沮喪。

她躺在雪上,卻感覺不到寒冷,因為她的心更冷。

漸漸有路人圍攏過來,對千秋厘指指點點,見她一動不動,有人懷疑她不行了,甚至有人要來探她鼻息。

她的情緒惡劣到極點,心想,不怕死的就來碰她一下試試。

哼,還真有人膽大包天,將手伸了過來。

一根冰冷的手指,虛虛橫在她鼻頭下,淡而清幽的小葉紫檀木香。

千秋厘心中一悸,驀地睜開眼,對上一雙慈悲的眼睛。霎時間,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塵囂遠去,天地之間只剩下她、和尚,以及喜悅。

燭心跪在千秋厘面前,雙手抄起她,將她打橫抱起。她的臉被雪凍得冰涼,和尚的胸膛卻很溫暖,她將臉緊緊貼在他胸膛上,輕輕蹭了蹭,將臉深深地埋了進去,忍不住偷偷地笑。

燭心的胸膛暖和極了,溫溫熱熱烘得她的臉也熱起來,這股溫熱的感覺逐漸蔓延到她的軀體、四肢。她就像冰山,化了。

燭心抱著千秋厘一路飛奔,手裏將她托得極穩,匆匆奔回客棧,一腳將房門踹開,弓腰將她小心翼翼放到床上,展開褥子蓋在她身上。

正待起身,卻被千秋厘吊住了脖頸。

燭心一僵。

“你不許走。”千秋厘的雙手環在燭心脖子上,水光光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著他,像極了離群的幼獸,“不許離開我。”

她身上的香味順著雙臂往上飄,燭心屏住呼吸,“你松開,小僧去請大夫。”

“我不。”千秋厘往下一拉,帶得燭心撲了下來。險些壓著她,燭心臉都白了。

鼻尖對著鼻尖,兩人連呼吸都交融了。千秋厘有些暈,又有些醉。和尚的味道怎麽那麽好聞呀。

燭心趁機分開她的雙手,“小僧去請大夫。”說完,匆匆轉身。

“和尚。”千秋厘伸手拉住他。

燭心腳步頓住,轉回身。千秋厘拉著他的手坐起來,神采奕奕地對他笑。

“你沒事了?”燭心遲疑著問。

“你怕我有事?你在擔心我?”千秋厘咧嘴笑起來,“你擔心我,你在擔心我!”

燭心長久以來風雲不動的臉上終於有了一些變幻。他看著她,慈悲的眉眼轉冷,將自己的手從她手中抽出,轉身走了出去。

千秋厘的笑僵在臉上,手僵在半空,愣愣地目送他出門。翻臉比翻書還快。她不明白,氣氛不是挺好的嗎?

“這有什麽想不明白的,禿驢以為你裝的,在做戲調戲他。”頭頂傳來陰陽怪氣的一句。

“何人!”千秋厘擡手便是一掌朝虛空送出。

便聽到嗷地一聲慘叫,一條黑長的虛影浮現在空中,被千秋厘的掌風結結實實拍落在地,像皮囊泄了氣似的,咻地一下縮成了一條灰不溜秋的小胖泥鰍。

小胖泥鰍在地上扭了幾扭,滾到千秋厘腳邊,無比幽怨地哼哼,“你的人!”

“是你這條淫龍。你還敢跟來!”千秋厘一腳跺下。

古蒼龍嗷地又叫了起來,龍身躬成個半圓,吧唧彈開,“哎喲我去,好漢饒命!姑奶奶饒命!祖奶奶饒命!太祖奶奶饒命!”

“淫龍!誰讓你跟著我的?你從什麽時候跟著我的?”

古蒼龍猥瑣地嘿嘿一笑,“小燕樓出來就跟著了。”

千秋厘從頭上抽下支玉釵便朝古蒼龍甩過去。被這貨跟了一路竟然毫無知覺,面上很有些掛不住。

古蒼龍就地一滾,玉釵咚一聲擦著它的龍身釘入青磚地面,沒釘入地面的上半截碎了,像水花濺了一地。

“太祖奶奶息怒,太祖奶奶息怒,我不是有意要跟著您老人家的,您老人家先聽我說!”

“說誰老,你才老,老淫龍!”千秋厘氣道。

古蒼龍無比同意地顛顛龍首,“太祖奶奶明察秋毫,小龍我今年十萬三千歲,家裏還有位兄長整整長我七千歲。”

“再敢叫聲奶奶試試?”千秋厘揚手。

“啊啊啊啊啊別——不叫奶奶,那叫大大大大大大,大王?”

千秋厘凝眉思索一下,哼了聲,算是暫時接受了。

古蒼龍趕緊求道:“來不及了,大王快收了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