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不死城主

“和尚,從了我吧。”

千秋厘笑著,柔情蜜意,春水似的盛了滿眼,隨同流轉的眼波溫柔地蕩漾。

和尚穿一身白色僧袍,是個年輕的僧人,相貌極為出色。他瘦削的背梁挺得筆直,目視前方,也看著她,不退避也不躲閃。狹長、眼尾上挑,明明是一雙招人心動的眼睛,卻坦蕩得有些冷情。

任是無情也動人。

千秋厘看著他,心中的歡喜爬上臉頰,飛上眉梢,墜入眼波中。“可是答應了?”

和尚右手豎在胸前,面無表情宣了聲“阿彌陀佛”。

千秋厘的目光不由轉到他的右手,幹凈、玉白、瘦長、骨節分明,指間一串烏黑的小葉紫檀持珠,將這只手襯得好看得不像話。

“不應也沒什麽,總歸我是不會放你走的。”她一直笑著,像在看什麽稀罕物件兒,“和尚,往後便留在不死城留在我身邊吧。”

她緩緩前挪,小獸一樣向和尚偎去,停在離他一個拳頭的地方,目光流水似的從他的右手一寸寸往上漫,漫過喉結,漫過嘴唇、鼻梁,四目相對,溫熱細膩的鼻息像浸了春風的煙紗,一綹又一綹軟軟地拂過他的臉龐。

將和尚的臉烘成了淺淡的粉色。

和尚垂下眼皮,看向手中的持珠,“小僧心中只有佛祖,施主錯愛。”

“有什麽要緊,我心中有你呀。”她伸出一根指頭,勾住和尚的持珠,一牽,一扯,止住他撚珠的動作,“和尚,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總不能一直和尚和尚地叫你吧?告訴我,你叫什麽?”

和尚任她扯著持珠,俊秀的眉眼仍然平和,臉上也不見一絲慍色,卻不開口答她。

“和尚?”千秋厘喚他一聲,不覺挨他又近了些。

和尚的肩膀微動,慢悠悠擡手,將持珠從她指彎處脫出,不動聲色稍稍挪開了些。

“不肯說?那我可叫你夫君啦。夫——”

“小僧乃是出家人,怎可做你的夫君。”

“那你還俗?”她笑著望向他的眼睛。

和尚眼皮蓋下,撚珠的動作快了些。

“夫君真的不肯說?夫君?夫君夫君夫君夫——”

“燭心,小僧法號燭心。”和尚飛快打斷她。

“燭心,”千秋厘邊說邊向和尚湊,挨近他耳廓處,悠悠吐出一口氣,似與情郎說情話一般,輕竊竊道,“我想讓你忘了佛祖,”一根手指點在他的心口,“這裏只有我。”

燭心用手背撥開她的手指,“施主勿要對佛祖不敬,勿要褻瀆於佛祖。”

千秋厘眉頭一挑,一副驚訝的模樣,“佛祖與我搶夫君,我為何要敬他?”

越說越不像話。

燭心扣緊手中持珠,念了聲罪過,擡頭,眉心隱隱現出個川字,“施主可知,色s欲二字,生死之根。”

“不知。”千秋厘滿不在乎地笑,“施主我只知,食色,性也。飲食與男女,人之大欲所存。情愛便如水,水潤萬物,是天地之道萬物之本。”

燭心擺了擺頭,“小僧與施主在此之前素未謀面,何來情愛之說?我之於施主,不過是刹那之間的妄念,施主何必執著,又何必苦苦相逼?”

“你不是我,怎知我對你不是情愛?和尚,告訴你,我見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歡上了你,喜歡得很。”她眨眨眼,目光天真。

“施主錯愛,小僧不值得。”

“值不值得難道不是我說了算?”她的手爬上他僧袍的交領,輕輕一壓,“我喜歡你無雙的樣貌,秀挺的身姿,清修的氣韻,甚至是你此刻冷冰冰的心腸,每一樣都讓我歡喜。燭心,城主我活了許久,卻從來不曾對人動心,我是頭一次。”

燭心再次將她的手撥開,誦經似的說道:“凡所有相,皆是虛妄。眾生不達一真法界,只識一切法相,故有分別心,有執著之病。眾生念念不忘於虛妄之相,虛妄之相隨念而起,便是妄念。”

她挨著燭心坐下,一只手支在桌面上,將頭懶懶往手上一靠,另一只手隨意把玩著他寬大的袖子,斜著身子看他,“你的佛理,我卻不懂。”

燭心輕嘆一口氣,“是在告訴施主,小僧不過是施主心中妄念。今日不放,明日不盡煩惱。”

“是嗎?”她笑著反問,“可是施主我不信神佛,告訴你吧,施主我自己便是神佛。和尚,你不如改信我啊?我引你入道,我渡你成神,許你不盡的壽命,只要你陪我看這山河老、歲月枯。”

她捏住燭心的袖子,一扯,他豎在胸前的手便朝她飛了過來,無意間落到她一處尷尬的所在。

燭心一愣,下一秒,便像遭了雷擊,慌慌亂亂起身,連連後退幾步,一張好看的臉刹那間紅得透透的。

千秋厘其實也有片刻的愣神,卻見他終於不再一副我佛慈悲的菩薩樣兒,便忍不住大笑起來,起身牽著他的袖子又將人拉了回來,繞到他後頭,雙手攀上他的肩膀,略一使力將人按落座,呵著腰肢伏在他身後,與他臉頰貼著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