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章 中秀才

“連騎匆匆畫鼓喧,喜君新奪錦標還。

金罍浮菊催開宴,紅蕊將春待入關。

他日曾陪探禹穴,白頭重見賦南山。

何時共樂升平事,風月笙簫一夜間。”

盡管不是要唱《詩經》中的“鹿鳴”詩的鹿鳴宴,但今兒個卻是吳府揚眉吐氣的好日子。四月裏由省裏提督學政主持的院試發榜了,吳家少爺——吳文博中了秀才!

通過院試的童生皆被成為“生員”,也就是俗稱的“秀才”,讀書人勤學苦讀到了這一步就算是有了功名,一舉進入士大夫之流,有免除差徭,見知縣不跪、不能隨便用刑等特權。同為秀才也是分等級的,成績最好的是“稟生”,由公家按月發給錢糧,吃上了公糧;其次稱“增生”,無官中糧食供給,“稟生”和“增生”是有一定名額的;最末等“附生”。

吳文博雖未躋身頭等“稟生”,卻也博得了“增生”。寒門學子都指望著官中每年那四兩銀子養家糊口,可對於吳家這樣家底的人家來說完全不在考慮範圍之列,別說吳文博只是“增生”,哪怕只是“附生”也值得家裏大擺宴席慶賀一番了。

家裏的廚子沒用,特意請了位梅先生,乃祖中過舉人、乃父也中過秀才,即便稱不上簪纓世家,在縣裏也算得上書香門第,自己本人也是秀才出身,精通駢文、且詩詞頗通,庋藏了不少古玩字畫。靠著祖上三代的財富積累,幹的都是些筆墨閑差,有錢有閑,朵頤福厚。平日裏最愛鉆研飲饌,竊搜冥想,自己琢磨出了不少菜品,可稱得上會品會做的老饕。

吳典吏素日裏與之交好,特請來為自家兒子備了一頓慶功宴,倒是十分有面兒長臉的事。

菜品究竟妙在何處?譬如但凡上档次的宴席上總也少不了鮑脯。這位梅先生所做的紅燒鮑脯鮮嫩滑軟,鮑魚邊裏猶如啖蜂窩豆腐,正中圓心嫩若熔漿、色如琥珀,欒縣丞吃了也大贊極品,因與這位先生也素來相識:“請梅先生也入席喝幾杯。”

吳典吏到處敬酒喝得紅光滿面,聽得縣丞如此盛贊,更是高興,連忙著人去請。

“你這鮑魚做得卻是一絕,有何秘方?”欒縣丞指著盤中已快吃光的紅燒鮑脯,寒暄問道。

“大人,鮑魚是從南越整批運過來的,過大過小都要不得,發足之後應與小湯碗一般大小,選頂新鮮的細羊肚在雞湯裏頭煮透待涼,裹了鮑脯,文火上滿滿烤嫩,如此這般鮑魚肉質才能澠潤滑嫩、柔融欲化。”梅先生提到吃便興致盎然,說得眉飛色舞起來。

一時被吳典吏四處拉著敬酒的吳文博過來,“多謝梅先生賞光!”

“都說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吳大人,不是我唐突,公子將來雛鳳清於老鳳聲,未可量也。”

兒子比自己厲害,正是巴不得的光宗耀祖的樂事,吳典吏聽著很是受用。

吳文博喝了一圈,已然有些微醺,被梅先生這麽一誇,面兒上更紅了,有些羞赧地撓了撓後脖頸:“梅先生過贊了。”

“你小子也未免太謙了。”欒縣丞招呼他坐下說話兒,話裏話外透著對吳文博的贊許。

不怪欒縣丞如此,考秀才哪是什麽容易的事。多的是七八十歲的童生。都道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可這“一舉”都是後來的事,想當秀才得經過十幾道的考試,肚皮裏頭沒有點真學問,不考個皮焦裏嫩,又怎會有“苛”舉的諢名。

粗略而言,光是背誦《論語》、《孟子》、《書經》、《詩經》、《禮記》和《左傳》就有四十多萬字了,大部分選擇“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讀書人,窮其一生都考不上科舉制度台階中最低的級別——秀才,那些上了年紀的童生想要穿秀才的長衫,還有迢迢千萬裏。

欒縣丞的話自來是風向標,一時恭賀贊揚之聲不絕於耳,吳文博聽得耳朵邊兒都紅了,轉著圈兒地朝著四周擺手客氣,差點撞到了端菜上桌的丫鬟。

那股子書呆子氣依舊,可瞧在欒夫人眼裏卻十分感慨,小曼若是當時不那麽任性,如今是何等地風光,哪至於這會子為了李康那渾小子黯然神傷整日價不願出門。

“夫人,嘗嘗這道筍子。”吳夫人作為宴席女主人,就坐於欒夫人旁側。

是一盤口蘑切了丁與虎爪筍同炒,雖為素菜但勝在食材講究,口蘑在本地界算不得什麽稀奇,難得是虎爪筍不常見,每只長僅逾寸,孤鰲獨聳,酷似虎爪,梅先生好手藝,將孫子發得恰到好處,清炒之後筍肉美如玉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