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章 苦情牌

婆媳倆這瞅瞅那看看,新添的梳妝台上躺著上好的面脂與唇脂,一旁還放著上好的梳篦。

“疏者為梳、密者為篦。”與梳子不同,篦子中間有一道橫梁,篦齒緊密均勻排列,呈長方形,通常用竹、骨或者木制成。梳理頭發的同時也可以按摩頭皮舒筋活絡,姑娘家的嫁妝裏梳篦是必不可少的清單之一,見證了姑娘們不同階段的流金歲月。

只是都為梳篦也有優劣之別。一把好的成品篦子前前後後得需要七十二道復雜工序。光是竹篾截去節骨,浸泡後刮去青皮與竹瓤就已經十分細碎磨人。杜芊芊的這一把上色均勻,梁頭打磨得十分光滑圓潤,梁上還刻了印花;篦齒修理地尖滑動,刷了幾道清漆,是愛美的大姑娘小媳婦們都想要擁有的纖巧精美。

李菊花瞧著甭提多眼熱了,和裴大娘婆媳倆這瞅一瞅那摸一摸,贊嘆的“嘖嘖”聲不斷。杜芊芊並不是那起眼淺心窄之人,願意看就看吧,又不會少塊肉。

不過那婆媳二人最終的目光卻聚焦在了房間一隅,那裏放著杜芊芊的樟木箱籠,嫁妝箱籠之上堆滿了昨兒個賓客的賀禮,有一眼看得出的,比如兩包擦春癬的茉莉粉、一輪明月形的團扇,繡面勻薄,針腳細密、並幾個精巧有趣兒的扇墜等幾樣,這是今兒杜芊芊拿茶葉時順手取出來的,更有許多包裝尚未打開但一看就是值錢物件的賀禮。

婆媳二人看得幾乎眼睛都直了,心裏暗道,說句不怕杜芊芊惱的話,她們以前上次見到這些個好東西還是托了李曼的福,不過也都是些零碎兒,何曾像今日這般一股腦兒堆成了堆擺在眼面前,視覺沖擊力巨大,二人均挪不開眼。

許是眼光太過熾熱的緣故,讓裴華和杜芊芊想忽視都難。

“娘,有啥事嗎?”裴華說著就示意二人坐下。

“啊,是有些事兒。”裴大娘說著,同李菊花一同坐下,對著房間那富裕一角仍有些戀戀不舍。

“如今華子也成了親,我這個做娘的也了了一樁心事。”裴大娘長長嘆了口氣,“自打你爹走了之後,我就尋思啊,一個寡婦失業的領著倆孩子,這日子可怎麽熬啊。”

杜芊芊聽著的確是有感而發的傷感。

“娘,您瞧您,不也熬過來了麽,如今可到了您老享福的時候了,華子當了官兒,芊芊又是個能幹的。”李菊花一旁安慰道。

這句話聽得杜芊芊就有些別扭了,孝順那是應當的,只不過李菊花口裏這麽一說,倒好像將自己那一房完全給摘了出去。

果然。

“不比我和柱子爹,老實巴交地裏頭刨食,也就混個溫飽。”

杜芊芊朝裴華看了一眼,她覺著這婆媳二人來的目的已經再明顯不過了,不過她不預備開口,只看裴華如何解決此事。

裴大娘和李菊花二人一捧一擡的,實指望他們小兩口能有啥反應,可一個比一個沉得住氣。

“娘,您有啥事兒就說罷。”裴華仍舊是這麽一句,聽得裴大娘氣結。

無法,“看娘都說些什麽陳谷子爛芝麻的事兒,娘也就不兜圈子了。”裴大娘坐著撫了撫衣角,“其實也沒多大事兒,只是你們剛成親,還是小孩子家家許多禮數你們還不懂。咱們遠了不說,就說你哥和你嫂子,他倆成親的承望可沒有將賓客賀禮放在自己新房的道理,若是讓村裏其他人家聽見可要笑話。不信,你問問你嫂子,看為娘我扯沒扯謊。”

“看娘說的,這不應該的麽。可著咱們全村不都這規矩,不過您老也別和他倆較真,剛成親又沒人教,還得您老說與他們才明白呐,上輩傳下輩,世人都打這麽過來的。”李菊花忙搶著圓場。

杜芊芊烏溜溜的眼珠盯著李菊花嘚啵嘚啵的嘴巴瞧了瞧,心道,沒想到也是這般毛躁,若是此刻爆炭嫂子在場,只怕已經吵起來了。

李菊花也不想想,裴勇同她成親時所用的銀兩是哪裏來的,還不都是裴華的月俸裏攢出來的,再說裴華的親事裴大娘可就只出了二兩銀子,哪裏來的勇氣到這裏來要賀禮。

成親之前季桂月耳提面命下,杜芊芊已經有了要處理這些家長裏短瑣事的心理準備,只是不想這一刻來得這般快,成親頭一日就來了。這些賀禮分量可不輕,杜芊芊去瞧裴華的意思,但見他微微低著頭,不知在考慮什麽,突然心生不忍,一頭是媳婦兒、一頭是剛打了一張苦情牌的娘,必定左右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