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章 大樹墩子

深知蘇嶽的性格,不是那起扭捏推搡之人,他說還有那必定就是還有,他說吃完了再過來拿那必定就會如此,大可不必同他推讓虛客氣,季桂月也爽快地將芥菜疙瘩的罐子擱在一旁,“那就等先生吃完了來自取!”

等蘇嶽走了,季桂月還舉著那對子左看右看,嘖嘖誇贊:“這字兒寫得可真好!”

妞子仍然沉浸在被蘇先生表揚的雀躍情緒中,踮著腳尖兒就著舅媽的手也去瞧,“舅媽,這上頭寫的是啥呀?”

“哈哈,這些個字兒認得舅媽,舅媽卻認不得它!”季桂月自嘲地爽快一笑,又同杜小芹道,“這位先生可真是個不錯的人,滿肚子學問,待人卻隨和,怨不得你哥成日家說先生人好。”

想著方才蘇先生對待妞子的態度,不過一個陌生人,卻比彭家上下老小對待妞子的耐心和善意加起來都多,更何況還是個中過秀才的讀書人,杜小芹輕輕點了點頭,“嫂子,這底下就得備些耐燒的木柴了。”

“可不?那柴火堆裏頭我瞧著雖然柴火還多,卻沒有幾個經燒的,等吃了飯咱去後山上尋些個樹樁和樹墩子回來。”

種薯碼上了炕,底下的月余時間就要天天給炕加火了,就如同妞子剛剛說的,每日裏兩遍,每次得燒大半個時辰左右,因此必得要樹樁或者樹墩子這類十分經燒的才行,且燒炕的火候也要拿捏得當,

溫度低了誤事,溫度高了種薯直接就被燒熟了。因此每次燒炕都得小心著些,隨時摸一摸炕溫,一旦火太旺了就要將火炭撤出些,封上炕門防止熱氣外溢。

等過了這二三十天,薯炕就漸漸有了動靜,上頭蒙著的紮長細肥就會一塊塊地顯露拱破的跡象,這承望拂開細肥就會看見種薯塊兒發了芽,燒火頻率就低了下去,一日一次即可,也不用樹墩子了,什麽玉米棒瓤兒或者秸稈點燃了燎一燎就成了。

這活兒與孵小雞比起來要求自然低得多,但也是項磨人的農活兒,以往都是季桂月幹的,但是因為生了安安之後身體虧了下去,去年春頭上更是病得炕都起不來,可家裏又沒多少地,白薯再斷了,更是吃飯都難了,無法,杜大山硬是自己個兒忙裏抽冷子弄了。

杜大山家裏家外忙得陀螺一般,心力憔悴;季桂月面黃肌瘦病在床上喘喘咳咳;安安也因為營養跟不上整日裏恣扭人,想著那時候的艱難,再看如今熱火朝天的好日子,季桂月摸了摸妞子的小臉蛋由衷道:“小芹、芊芊,再加上我們妞子,是咱們家的福星呐!”

妞子抿著嘴兒不好意思地笑,杜小芹忙著種薯炕的手稍稍頓了頓,鼻子發酸卻要掉下淚來,彭家那個火坑她是再也不想回了,這幾日睡前總也翻來覆去地想彭大壯那日臨走前放的狠話,雖則小妹安慰自己華子應承了要幫忙想法子,彭大壯的難纏她最清楚不過了,想要說服他和彭家人,哪裏是那麽容易的事兒?一日沒消息她便一日懸著心,如放在火上烤著般煎熬,這份人情看來是要欠定了。

聽說要去後山上挖樹墩子,櫻子、阿青連帶著裴華、曹松都一齊去了,呼朋引伴一般,不像是做農活兒倒更像是郊遊。山裏春天的綠是從腳到頭一點兒一點兒染綠的。先是從那條小溪開始,慵懶的溪

水開始靈動起來,潺潺流動的同時帶綠了柳尖兒的嫩黃,而當柳葉不知不覺間在梢頭由尖變葉、從黃轉綠之際,如同一夜之間山坡底下泥土地上小草已經探出了腦袋,擠擠挨挨成一撮撮的了。

仍大片枯黃還沒來得及蘇醒的山林間會藏著一團一團紅白粉黃各色的山桃花,但山頂上卻兀自無動於衷地固執喜歡著冬天,冬天來的時候山頂是第一個搶著迎接的,而轉念春姑娘駕臨時卻遲遲拖著不肯動彈,一直要候到溪水盡情喧鬧翻騰、沿路歡叫著“春來啦!”才會慵懶回應,而只有山頂起身回應了、春意才算是徹底得透了。

衰草捧新綠,烏燕鳴殘雪。

溪水旁掬水敷面,早春的溪水已經不復寒冬的刺骨,水澈而面爽,一群人不忘來時的任務。

挖樹墩子是個不折不扣的體力活兒,但是對於砍過柴、割過草、摸過魚,莊稼地頭長大的人來說更是件趣事兒。以樹墩為圓心,遇到小石塊就用鎬子刨,碰到大石頭就用撬棍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