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馬齒筧

張二娘跟著二兒媳婦兒出去了,不為其他,正生媳婦兒抱著一層一層裹得嚴嚴實實的孩子,騰不出手來,她給正生媳婦兒口袋裏塞了三四個雞蛋:“給秀兒。”

老人常說女人家的乳汁都是血變的,自家孩子吃別人的奶,白吃哪裏過意的去,村裏的規矩一般都是給幾個雞蛋或者送些吃的過去。

櫻子瞧著大嫂明明剛剛用桃木梳梳的時候疼得厲害,可偏偏這會子瞧著表情又緩了過來,感嘆道:“大嫂,你可真能忍住疼,太厲害了!”

被拿完雞蛋回屋裏來的張二娘聽見,“誰不是從嬌滴滴的小姑娘過來的?就你知道怕疼不成?做了女人、當了娘了,那是沒法子,逼出來的。”

且不說今兒個大嫂疼得鼻子眼睛都湊到了一處,單說兩個嫂子生孩子時候,比今天可嚇人多了,只是沒想到生完孩子還不算,喂奶還能這般遭罪,思及此,櫻子頭搖地撥浪鼓一般:“這可太磨人了,幹啥非要生孩子,就不能不生嗎?”

聽得張二娘和正誠媳婦兒都笑起來,正誠媳婦兒就同她打趣兒:“那怎麽成?這些玩笑話倒罷了,你這脾氣,只指望著今後別碰上什麽厲害的婆婆、千刁萬惡的大姑子小姑子!”

說得櫻子臉“騰”地紅起來,可巧張正誠那裏也終於將兩種野菜熬了湯端過來。

櫻子正好轉移話題,低下頭一看,兩種野菜被煮後伸展開來,比曬幹了縮在一處更加好辨認,櫻子一眼就瞧出來了,“這不是咱們包餃子吃的馬齒筧嗎?”

馬齒筧是一種極其普通的野菜,盛夏初秋,田間地頭只管采去,一顆顆貼著地皮匍匐著,莖稈斜生、甚至有些就幹脆平鋪於地,葉子就像過年嗑的瓜子兒,邊緣一圈兒馬吃形狀,帶著層蠟質,肥厚翠綠。也是開花的,顏色也漂亮,粉嫩的鵝黃,只可惜太小,和小黃米粒差不多大,羞答答藏在濃綠欲滴的葉片之間,不仔細看的話著實不起眼。

好容易等結果、長籽,果就更小得可憐了,比菟絲子的籽還小,若不是關系著後代延續,簡直可以忽略不計了。

馬齒筧能當草藥,櫻子是知道的,比如肚子燒著疼的時候張二娘就會熬了喝,只是沒成想還能有這用處。

其實馬齒筧還有個更神乎的名字――“五行菜”,葉子是青色的、莖是赤色的、花是黃色的、根是白色的、而種子是黑色的,將五行附會於其上,也可見這種野菜用處之廣、之多。

阿青今兒個成了親,比櫻子還小幾天呢,雖說是因為家裏有特殊情況,但眼看著不幾日功夫又是一年,張二娘就有意教閨女:“你別只記著這些用處,這東西有滑利的作用,懷著孩子的吃了會滑胎,不能亂吃。”

曬幹了的蒲公英同馬齒筧熬的濃茶,不僅稱不上好喝,還頗有些苦澀,不過正誠媳婦兒一口氣喝了,不僅是希望自己奶瘡能快點兒好,更是不想讓剛出生沒多久的兒子餓肚子。白天還好說,能抱了東家西家吃幾頓,可夜裏若是餓了可就沒轍了,讓才蛋黃兒大的小不點這麽早就吃米湯,心裏也不落忍。

“下午你再去山裏尋一尋,挖幾株地黃的根來。”張二娘囑咐大兒子,“桃木梳梳了後再用地黃根搗爛了敷上,不出六七日就能差不多好了。”

張正誠一聽,哪裏還等得到下午?拔腿就往外走,“我這就尋去。”扛了個鋤頭就出了院門。

這麽一會子過去,酒席那裏也散了,張正生領著兒子、侄兒回去,而杜芊芊卻被阿青的娘給叫住了。

“這是剛出鍋第一份兒盛出來的,沒人動過筷子,給華子帶回去,放心吃,盛完了之後才加的辣子、花椒!”

熱絡地拉杜芊芊看,原來冬籃裏頭擺了好幾道菜,芋頭煮野鴨、香菇木耳燉肉、蹄膀燉黃豆、三道肉菜旁邊還擺著一個小碗,裏頭是四顆圓頭圓腦的糯米肉圓子。

村裏婚宴上“無圓不成席”,肉圓上桌,寓意著婚姻美滿、歡喜團圓,意頭極好,不過做廚師傅們各有各的手藝和絕活兒,若是主家囊中羞澀,用糯米飯揉捏、外加點粗鹽粒兒並蔥姜,應應景就行了;可若是講究起來,那種類可就多了,綠豆圓子、葷菜圓子、素菜圓子、山芋圓子……

今兒的做廚師傅往糯米圓子裏加了些五花肉餡兒、配了點子香菇冬筍,都說本錢是師傅,這般下足了本,滋味必定不會差了,一口下去軟糯綿柔,肉香和蔥香氤氳而開,被帶了來吃席的孩子們都爭著搶,到最後都不夠分的,沒想到阿青娘一下子就給裴華留了四個。

剛剛吃席時,師傅在鍋裏燉蹄膀就饞的眾人著著筷子伸長了脖子等了。清澈的蹄膀湯在爐火的攻勢下熱氣騰騰,蹄膀浸在其中微微顫動,肉質酥軟香味撲鼻,浸滿蹄膀湯的黃豆更是一絕,既有肉的濃郁、又保留有本身的豆香,白嫩的蹄膀皮上香蔥碎碧綠誘人,剛上桌,大家夥兒可沒互相客氣的功夫了,所有筷頭一致伸向它,不一會兒一鍋的蹄膀就被風卷殘雲吃個精光,還不過癮,還有人拿了小勺兒在殘羹裏頭撈,不放過一顆黃豆粒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