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腚”出來的富貴

這次裴華受傷,就是侯二那夥人幹的。盡管庫丁們又是查戶籍、又是各種搜身防止夾帶,且有重兵把守但上有政策下就會有對策。

表面上看,的確能防範的地方都做足了措施,但這些成了精的賊們有自己的偷銀技巧,那就是肛門藏銀。

據裴華差點丟掉性命索來的侯二幾人的供述,直聽得見慣了各種官司的欒縣丞都連連皺眉,尋常人哪裏受得了那樣的苦楚?這幾賊人最初用抹油塞雞蛋練習,漸次變成鴨蛋、鵝蛋,最後是重約五兩的鐵丸,能一次塞入四五個左右便算功夫到家可以動手了。

特別是侯二,定力非常人所能及,他一次就能塞六個,即一次當差就能順出三十兩的銀子,聽到這裏,在場所有參與審訊的人,上至欒縣丞下至獄卒,無不身下一緊,實在駭人聽聞。

銀庫開庫堂期每月裏頭有九次,這還不算加塞的堂期,或收或放,累計起來一個月裏頭十二三次,每名庫丁每月平均下來輪班三次左右,於是不過半個月的功夫,三百兩白銀就不翼而飛。

而據侯二說,這次偷的是他們這起人最愛的豫章圓錠銀,無它,圓滑好塞爾。豫章產的錠銀都圓頭圓腦,外表光滑無尖銳的菱角,很容易塞入。

庫銀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帶出了庫房,雖說是最關鍵的一步,但到這裏還不能算是真正意義上的得手。出了庫房之後,還需要到距離庫房一箭之遠的一個小屋子裏頭穿衣服,賊人就趁著這個時候卸下庫銀,事先已經將灑塵水桶換了有夾層的,就通過這夾層將銀子在層層官兵眼皮子底下從容帶出衙門。

之前就有種種蛛絲馬跡顯示,這侯二幾人必定還有內應,但是這種盜印行為一旦開始奏參嚴審了,就遭遇了另一個更嚴重的問題,畢竟侯二這些人為了錢財都能趕出肛門藏錠銀的事兒,自然是個心狠手辣的亡命之徒,他們本意欲拼出一個人承擔死罪,而其他人不擇手段解決了這個內應,死罪之人家裏老小與其他這些人享了這場富貴。

裴華跟了幾日,正好在幾人商議之時抓了個現行,一件事情敗露,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抱著魚死網破的年頭,掄起剔骨尖刀就沖了上去。

欒縣丞正在這裏審著案子,李曼母女就到了。

看到李曼紅紅的眼睛,欒夫人就知道她哭過,為什麽哭,她自然也清楚,衙門裏的事兒,欒夫人自然比村裏人消息靈通多了,她就料著這兩日她這外甥女兒必來,下午推了個夫人們之間的應酬,專程在家裏候著了。

這些貴婦人說到“貴”,比起省城裏、京城裏的自然是小巫見大巫,可“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物質上不用愁了,那精神上的追求自然而然就有了。於是,也會聚在一起做些風雅之事,碧桃盛開之際,來一場“愛嬌之宴”,謂海棠為“暖妝”,瑞香為“撥寒”,如今正值紅梅盛開,自然也會相邀聚在一起賞玩一番。

再高上一個档次的有那專門為私家園林維護的園藝師,叫“花園子”,有那等種花技藝精湛的,專為富貴豪門乃至鐘鳴鼎食之家嫁接一種名叫“姚黃”的牡丹,只因姚黃色在牡丹中最為珍貴,有時候工價五千還未必能請到,這種就不是縣城這種級別的婦人們能接觸得到的,不過聚會時候談論起來咋舌稱羨罷了。

欒夫人和李曼娘姐倆互相交換了下眼色,而小寶這會子午睡也起來了,上次李曼死命推了他,他看到李曼就有些排斥,李曼娘招手叫他他也不靠過去。

丫鬟端上來的茶,這次小曼倒有心思喝了,端了起來,輕輕吹了吹,呷了一口,不知該怎麽問才妥當。

欒夫人見狀就笑了笑,“是為了裴華的傷來的吧?”

李曼點點頭,擡起臉來看著她姨媽,透過氤氳的茶霧,“姨媽,姨夫那裏肯定比誰都清楚,裴華哥的傷到底如何?”

“哎!”欒夫人聽了就嘆了口氣,聽得李曼的心隨之一沉,“傷到了筋骨,眼下倒也說不準到底如何……”

“姨夫和表哥省城裏必定認識些名醫,就不能請更高明的大夫瞧瞧,這破衙門可也真是!”李曼想不通,既然是當差時候受的傷,姨夫就不應該上心幫忙治嗎?

本來還嘴角噙著笑的欒夫人臉一下子就沉了,李曼的娘連忙拉了自己閨女一下。

“小曼呐,從你這麽點大,”欒夫人手裏比劃了一下嬰兒的大小,“到你長成現在這麽高亭亭玉立一個大姑娘,別說你爹娘,就是我和你姨夫給你花的銀子,吃的穿的用的,帶你去瞧的世面,都夠照著你的樣子打個真人了,對你,我可是當做閨女養的。”

李曼也是一時嘴快,此時也悟過來,連忙就要賠不是。

欒夫人手輕揚了揚,讓她別作聲,繼續道:“那井大夫別看只是在咱們縣裏行醫,醫術那也是出了名的,衙門裏人跌打損傷都是他治,經驗老道。況且,你姨夫千萬囑咐了必得用最上乘的藥,費用都從衙門裏出,不可謂不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