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物盡其用

杜家這個火盆子算得上是杜大山和季桂月成婚時候特意打的,杜大山挖了黑泥,立時還不能用,要將這些黑泥放在陰涼的地方放上幾日,過過土的“性氣”,尋了兩條亂麻舊繩,細細拆了,剁得碎碎的,攙在黑泥裏頭做“麻道”,用那瓦盆作“模子”,盆兒口朝下輕輕扣在平地上,再在盆兒外頭厚厚地敷上一層草木灰,陰幹後再收口、加底、拍平和擀光。

那時候家裏窮,一到嚴冬,烤手、暖屋子靠它;偶爾饞了,烤土豆、涼薯也靠它;陰雨天裏衣服總也不得幹,幹了也是一股子潮氣,烘衣服也要靠它,真真兒的一盆多用,因此杜大山特意將這火盆子做的大了些。

幾十個栗子烤完,火盆裏的炭火還旺得很,堂屋裏本就生了去濕爐子,一個火盆子一個大肚爐子,讓季桂月、杜芊芊還有安安三個人生生在這寒冬裏熱出一聲的汗,臉蛋都紅撲撲的,杜芊芊估摸著堂屋裏頭要比外頭高了有十幾度。

怕出去溫度變化太大著了涼,杜芊芊掀開了堂屋門口的擋風簾子,這才好了些。

可火盆子裏那些柴火燒得“劈啪作響”,就這麽空放著太可惜了。

廚房有個裝了炒米的壇子,裏頭只剩下一點兒,只夠蓋住那壇子底的。杜芊芊用來舀炒米的東西也很別致,法子還是同張二娘學的,熟透的胡柑別忙著切開,從頂上鉆一個小洞,將裏面的瓤盡數掏出來,再向肚中空空的胡柑塞上米糠,擱在墻根兒底下風幹了,就從一顆水靈靈的果子變成了一個硬殼的缽狀,這時候用刀將其一分為二,倒出裏頭的米糠,兩個舀子就制成了,結實度不熟葫蘆瓢,額外還多了橘柑類果子的清香。

吉安村的人基本家家戶戶都會備上點炒米,倒不是有多愛吃或者這東西有多好吃,不過取其方便。“暖穿皮子,飽吃糜子”,餓了,舀了些,開水一泡,立馬就可以吃,熱乎乎的能將肚子填個半飽,碰上些什麽大年小節的,來了客人,端上一碗來,倒也能算作點心。

若主人家覺著就用一碗開水泡炒米來招待客人,有些拿不出手,這泡炒米還有個豪華版的吃法。少許豬油煎上一個嫩荷包蛋,抓上一把炒米和在一起,端出來,那客人保準臉上樂開了花,誇上一句“大方、講究”。

既然那火盆子裏的柴火還旺著,杜芊芊就決定做些炒米來。胡柑殼舀了幾舀子糜子米,在火盆子上支起炒鍋,炒熟後冷卻,外殼兒去掉,炒米便成了,色黃而不焦,米堅而不硬,晶瑩明亮,用茉莉羊乳泡了酥香可口,比之用開水泡出來的口感,簡直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這也就是為什麽杜家的炒米吃得那麽快的原因。

炒米炒好後,火盆子的柴火也熄了火苗,但是杜芊芊仍要讓它站好最後一班崗,廚房裏提溜出來倆小個地瓜,埋在灰燼裏頭,沒多時,幾股灰柱從火盆中騰起,那是地瓜“吐氣”了,趕緊將圓頭圓腦的地瓜在灰燼裏翻個個兒,等再一次“吐氣”,這地瓜便也烤熟了。

不到一個時辰,杜家堂屋的桌子上就多了三樣吃食――裂了嘴的烤栗子,金黃的炒米還有噴香的烤地瓜。

季桂月舉著個小地瓜,香味撲鼻,食之甜軟,燙手也舍不得扔,左右手輪流換著拿地瓜,摸耳朵,誇道:“這盆子柴火算是沒白燒,妹子,你這手藝,等你出嫁了,我該多舍不得呦。”

最近季桂月經常在杜芊芊耳旁提起“成親”這件事,杜芊芊馬上就十四了,杜大山和季桂月就商量著也該替妹子留神這件事兒了,可倆人琢磨來琢磨去,硬是想不出自己認識的人裏有哪個能配得上自己這個妹子的。

杜大山還想著讓裴華給杜芊芊留意留意,他認識的人多,城裏那些大戶他也都有往來,雖然不算熟人,但到底也有個見面三分情的交情,比上整天在村子裏轉的杜大山夫妻倆,那可要強多了。

結果杜大山說完,季桂月就笑個不停,把杜大山笑得發蒙,問自己媳婦兒,也不說,只顧著笑,季桂月笑完,想了一想,發現這還真是個路子,又笑了一下,“也行,哪天得空,你就同華子兄弟說說看。”

這兩次笑,意思可不一樣,第一次是笑自己男人的木訥和心大,第二次是笑,杜大山這主意倒也歪打正著,走了一個就得賠回來一個。

杜大山幾乎回到家的時候,其實已經有些過了飯點,但他臨走時說了趕回來吃飯,季桂月和杜芊芊特意等了他。

趕了一路,杜大山餓倒真不餓,杜芊芊塞給他的那一小袋子烤風栗子,被他邊走邊剝吃了個精光,可過了饞癮,喉嚨就渴的不行,烤栗子又幹又甜,一路上杜大山吃了二十來個炒栗子又一口水沒喝,能不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