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皇上自顧說這話的時候,沒留意皇後在對面的眼神,也沒發覺此時此刻的他,有多像一個被媳婦管得畏畏縮縮的懼內皇帝。

他還樂此不疲地給皇後傳授心得:“繡玥從醫術上看到過,人到中年,若是不活動筋骨,再加上諸多油膩,那便會傷及自身根本,所以她勸朕少食油膩,多走動。”

其實繡玥的意思自然是盼著他能長命百歲,皇上這樣理解,說出口的話在皇後耳中卻又成了另外一層意思。

想不到如嬪竟在背後如此管制皇上,事事聽她的進言,她膽敢左右聖意,豈非生了謀逆之心!

皇上對此渾然不覺,他只瞧得到皇後安靜坐在那裏,焉能辨別婦道人家的深沉心思,他站起身,“這些都是醫術上所載,皇後也可依此拿來自用,既然你宮中都是朕吃不慣的膳食,那朕便回去了。”

“皇上,皇上,”皇後有些不舍,“讓臣妾送送您罷。”

皇帝轉頭,瞧了她一秒鐘,“也好。左右朕今日回養心殿不乘轎攆,有皇後陪著朕,朕也不會覺得悶。”

皇後腳下的步伐慌亂了一拍,“皇上,這該不會也是——如嬪的主意罷。”

“皇後聰慧,繡玥說,朕再每日這樣久坐見大臣,批折子,吃了睡,又飲酒,即便朕每年秋季去木蘭秋狝打獵騎馬,也不能抵消對龍體的傷害。”

“綺雪,你臉色不好?”皇上扶了她一把,“你也該學著朕,多帶著四阿哥出去走動走動,別在儲秀宮憋悶壞了身子。”

“咱們走罷。”

景仁宮這一帶上上下下原本都在忙碌封貴妃的喜事,諴妃這幾日收到的賀禮不計其數,數珍寶數到手軟,原本還在念想著給她的兒子送什麽過去,才能討到他的歡心,誰成想,汪福壽來宮裏,將初六所托之事一一告知,大殿上兩個琺瑯花瓶應聲而碎。

“賤人!”諴妃從座上沖下來,“忍釉,給本宮更衣,本宮要去殺了她!”

“娘娘您息怒啊!”忍釉一邊攔著自家主子,拼命給諴妃打眼色,一邊喚著宮裏的奴才,對汪福壽擠出笑道,“有勞汪公公來送信,不耽誤公公回宮侍奉皇後娘娘,我讓他們好好的送公公出去,改日還要多謝公公。”

汪福壽看著諴妃的模樣,也恐自己被殃及,他虛笑了一聲:“既然話已帶到,咱家就不打擾了,奴才告退。”

汪福壽一出去,忍釉便高呼了一聲,“娘娘!您千萬冷靜呀!”

“這事情鬧大了,最不利的可是——”她壓低聲音:“您要為小帛爺多想想啊。”

她提到‘小帛爺’三個字,意料之中,果然諴妃的理智恢復了幾分。她陰下臉,俯視向忍釉,“那你倒是說說!”

“娘娘,”忍釉輕聲道,“這事兒明面上,恩貴人她是個貴人,拆的又不過是太監的一個院落,即便有皇後偏幫,又能治那烏雅氏什麽罪?再說過了這些天,您也瞧清楚了那烏雅氏就是個外強中幹的貨,依她的性子,還不拼了命的鬧到皇上那裏?”

“真要追究起來,那永和宮後為何會單獨開辟一座院落給太監居住?皇上倘若疑心,保不齊便會命人詳查小帛爺和華妃暗地是什麽關系,一個不小心,查出形跡可疑,那對小帛爺,才是滅頂之災呀!”

“娘娘您三思呀!”

“你說得對。”諴妃冷靜了許多,她拍拍腦門,“本宮是剛剛急糊塗了,急糊塗了……”

她聲音剛弱下去,又轉而破口大罵道:“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烏雅沅淇,到底是誰選進宮的,啊?若非她,哪會生出這許多無妄之災,是誰找本宮的晦氣!”

忍釉暗暗地翻了個白眼,她無奈埋怨道:“是誰?娘娘您想想,是誰一直攛掇皇後說,鈕祜祿繡玥之所以在後宮中恩寵經久不衰,就是勝在後宮她年紀最小,這個烏雅氏比如嬪足足小了四歲,性子又與她有幾分類似,不但貌美還極好駕馭,皇上肯定喜歡這一口。您回想一下,這些話都是誰說的。”

這樣一提示,諴妃連出氣筒都找不到了。她狠狠睨了忍釉一眼,這些話,無一例外全都是她對皇後所言。

又是她,又是她間接親手害了帛堯。

忍釉眼瞧著自家主子的臉色,由極致暴怒,轉瞬之間成了哀嚎。

快五十的人了,抱著她的胳膊不撒手。

“都怪本宮,一想到帛堯現在的處境,本宮就想哭呀!你明白嗎?本宮已經害他吃了這麽多苦,怎麽能讓他再受這樣大的委屈?”

現在的堯兒,一定是處在困頓之中茫然無助,院落都沒了,更不知場景如何淒涼。

“得想辦法,一定得想辦法,此事本宮不便出面,你帶著人先將堯兒安頓到六宮其中的一座宮殿去住著,務必跟他說明白,十天半月內本宮便著令人將新住所修繕完畢,看他要住在哪一宮周圍,坤寧宮,鹹福宮,若是……景仁宮……自然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