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繡玥說著低下頭,一臉慘淡,吧嗒吧嗒的掉眼淚。

皇上瞧著她頭頂的發髻,忍不住冷笑了一聲,“照這麽說,你還委屈了,是麽?”

“嬪妾不敢委屈。”繡玥小聲抽泣著道。

她小心估摸著眼下的形勢,悄悄看皇上的態度,好像還有轉圜的余地,她得把握好尺度,別太過了才好。

“鄂啰哩。”

皇上坐回左側的羅漢床上,重新翻開一本奏折。鄂啰哩小跑進來的時候,他目光還在奏折上,隨口問了句:“外面還有侯旨的太醫麽?”

鄂啰哩瞥了右側一眼,而後又掛上笑,“回皇上,太醫院失竊,太醫院的院判今日不在宮中當值,副院判還在殿外候著向皇上請罪。”

“讓他進來罷,給她醫治一下手。”

皇帝沒擡眸,那個‘她’,指的自然就是右側坐著的,把太醫院鬧得雞飛狗跳的元兇。

鄂啰哩不甘地想言語幾句,瞧著皇上奮筆疾書的臉色,還有右側那麽高一摞還沒批完的折子,回想晚宴的時候,皇上瞧著就不大痛快,左右衡量了一番,他還是沒敢多言。

皇上今日過生辰,原本就沒怎麽鋪張,晚上的夜宴剛過半,便被白蓮教的三百裏加急奏折催得撂了筷子,這兩□□臣上的折子跟雪花似的,晚上摞了這麽高,皇上一年才能歇這麽兩天,這會兒又得熬著補批折子,偏還有個不省心的鬧上來。

鄂啰哩不滿地暗剜了一眼繡玥,之前犯下那麽大的罪,才饒過她幾天呢?皇上就不該手軟,就該下旨關進慎刑司打個半死,再扔進冷宮去。

可他再怎麽忿忿不平,他也只敢在心裏這麽想而已。他前幾次也不是沒抓著機會給皇上吹風,無奈他說了不算那!

鄂啰哩依著吩咐,將太醫院的副院判帶了進來,太醫還在候著聖上發落,惴惴地在右側給繡玥塗了藥,包紮了傷口。

而後又朝著皇上跪了下去。

今晚上可是皇上的萬壽節呀!這樣的事兒,若在先帝那一朝,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出去罷,”皇上翻過一頁,夜晚的燭火有些晃眼,他揉了揉眉心,“這事兒怪不得你們,告訴太醫院的奴才,他們盡忠職守,及時發現溜進禦藥房的不軌之徒,日後朕會下令褒獎他們。”

太醫大喜過望,山呼萬歲地三步兩叩方要退出去,冷不防皇帝不經意問了句:“她這傷口還能沾水嗎。”

太醫一時沒反應過來,頓了下,“回皇上,傷口在手指處,只要不做活計,應不妨事。”

皇帝這才‘嗯’了一聲,對鄂啰哩令道,“你也出去。告訴外面今晚當班的侍衛,朕不會下旨責罰他們,讓他們都回去。”

“是,奴才遵旨。”鄂啰哩跟著退了出去,殿內又恢復成兩人相對寂靜無言。

繡玥在一旁聽著皇上處置,她在邊上有點忐忑,皇上赦免了太醫和侍衛,不知能否對她也網開一面......

她忍不住瞧向對面明黃色的身影,一念天堂一念地獄,皇上一句話,就可以決定她的生死。降位和禁足她都還能應付,要是發落進慎刑司,哪怕只有一天,她真不確信自己能不能熬過酷刑。

“皇......”繡玥想開口,她這樣卑微的身份卻又無從開口,也沒有資格同皇上說話。

就這樣,又熬著在羅漢床上枯坐了半個時辰。

眼瞧著,皇上右手邊那一摞高高的奏折,就還只剩下三四本。她目光從奏折上移開,落在了旁邊一盤金燦燦的貢橘上。

那橘子,一看就皮薄肉厚又多汁。繡玥不由多看了兩眼,這個冬天,三餐都難以為繼,更別說還奢侈地進些補水的水果。

淳嬪娘娘送來翡翠的時候,寶燕倒是從菜庫弄回來過幾個水蘿蔔。水是水的,同水果比起來,當真是味同嚼蠟。

“你瞧什麽呢?”

繡玥出神的工夫,不知何時皇上的目光已經看向了她,看的繡玥霎時間漲紅了臉。

皇帝的臉上盡是嘲諷之色,闖了這麽大的禍,不想想自己的後路,還有心思看瓜果梨桃呢。

越想越荒唐,從清早起到宮中夜宴,他今日過生辰,第一次發出的不是假笑,而是實實在在的笑容。

雖然這笑裏的無語和嘲諷占了大多。

繡玥將耳鬢邊落下的一縷發絲別到耳後,掩飾著自己的窘迫。

皇上在幾盤貢果間,拿起了一個橘子,拋出個弧線,扔向對面。

繡玥下意識地用兩手接住了,她有些意外地看向皇上,見皇上的目光仍舊在奏折上,沒有理她的意思,她又低下頭,看著手裏跟蘋果一般大的橘子。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即便明日可能要上刀山下油鍋,臨刑前能吃上個橘子也好。

繡玥就是這樣的心態,她捧著橘子,小心地撕開一層口子,慢慢地剝著皮,務必不使自己發出一點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