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今日殿內的氣氛亂哄哄的,大都是沖著繡玥來的,不知怎的,除了剛剛牽扯出皇上那幾句,皇後竟也沒有出言制止。

榮常在瞧了瞧皇後的臉色,便接了簡嬪的話:“簡嬪娘娘說的是,玥常在自有我們學不來的好處,這民間自然有咱們宮裏頭不能言及的秘術,皇上看久了咱們這些中規中矩又恪守女範、出身名門的官宦小姐,偶爾有個路子野的纏著皇上,怎能不當做新鮮。

瞧玥常在的這身打扮,我離得如此之遠,都能看的清常在衣裳上的走線,一看玥常在就是在民間呆久了的,這樣粗工濫制的破布衣裳,也能穿著來皇後娘娘宮裏請安嗎?玥常在,你輕賤了自己不打緊,可別是存心來惡心皇後娘娘。”

榮常在笑得開心,嬪妃們經她一說,也都注意到了繡玥此時的穿戴,她默坐於位子上,穿著再素樸不過的衣裳,臉上沒塗脂粉,所有的首飾不過是頭上插著的一支珍珠釵,顏色還暗沉得很,一看就不是什麽值錢的首飾,從上到下,真真再寒酸不過了。

這下嬪妃們可算找到了痛處,瞧瞧玥常在的寒酸相,再看看自己身上穿的,頭上戴的,這出身高貴和外面養著的,哪裏有可比之處。可憐了皇上,這樣的一個貨色,還得費心跟她周旋著,怪不得皇上心裏苦呢。

“難為了玥常在,常年的在宮外頭,哪見過什麽世面呀?咱們戴的珠翠,身上穿得綢緞,只怕她若不是進得宮裏頭來,連見都沒見過吧。”

“難怪皇上不許賞她東西,是嫌她這身份不佩戴,糟蹋了皇宮裏的寶貝吧。”

繡玥為了稍後的募捐儀式,才將自己的首飾都摘了,免得人家笑話她捐得太少。

聽著大殿裏的嘲笑之聲,旁的也就算了,寒酸卻偏偏是她的軟肋。她們這些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哪裏知道生活的不易呢。

銀子對於她這種人來說,是個多麽美的奢望。所以她一直都羨慕嫉妒著鈕祜祿秀瑤,她生來就有那樣多漂亮的衣裳,那麽多貴重的首飾,而她什麽都沒有,只有默默站著看的份。

寶燕站在繡玥身後,看繡玥在位子上用手不住搓著自己的衣角,她知道,每當繡玥無地自容,她便會下意識去摩擦衣角。

她擡頭瞧瞧這一屋子的女人,她們可真行,她被楊府收留六年,頭一回見到有人能擊穿鈕祜祿繡玥那顆堅硬如鐵的心腸。

繡玥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她心虛地去摸桌案上的茶杯,卻碰翻了杯子,茶水燙在手上,更惹得眾人調笑不止。

這一晚上,皇後要維護中宮之德,信貴人告假缺席,秀常在同樣落魄無心其它,余下的,也只有淳貴人一直默默目露擔憂望著她。

繡玥窘迫,只能期望她們說夠了,說累了,趕緊結束這個話題。

她什麽都能看開,什麽都可以無謂,只有那些缺錢愁得偷偷抹眼淚的日子,像夢魘一樣成為她畢生的陰影,化為陽光打在地上的一塊塊黑斑,揮之不去。

入冬的日子,天色一天比一天暗得早。不知不覺,殿外頭的光線射進來得少了,殿內漸漸也有些暗了。此刻已然到了掌燈時分。

皇後瞧了瞧那燈燭發出來的幽光,對身側吩咐了句:“將殿裏的燭台撤下去,換上夜晚用的亮燭台。”

這是皇後宮裏的規矩,嬪妃們日日清安,自然已習慣,皇後一直恪盡節儉,黃昏時分殿內還有些光線,便只用簡單的單燭台,到了夜晚,才用到多支的鳳紋燭台。

其實皇後原本覺得在夜裏用單燭台也沒什麽關系,只不過為著皇上許會過來,怕皇上嫌暗,若為著這麽一點小事少來了儲秀宮,便是不值當的事,才令使殿內夜夜燈火通明。

“好了,各位姐妹,今夜是小年,本宮命內務府將祈福的孔明燈已準備妥當,咱們且出去罷,隨本宮一起放飛孔明燈,好為大清皇室,為皇上萬歲安康祈福。”

臘月二十三,天空中掛著一輪彎月,月光稀薄。帝後又崇尚節儉,不喜大肆鋪張,黑夜中,各宮嬪妃跟著的宮人手中提的燈籠,略顯幽暗,照不出幾步遠。

好在內務府備齊的數盞孔明燈將近處照得燈火輝煌,按著位份等級,人手一盞。繡玥雙手接過自己那盞孔明燈,便聽得皇後娘娘身邊的雙蘭上前道:“請各位小主依次序上前,將所捐之物首先放置於皇後娘娘面前這張桌案上,積了功德,然後許下祝福之語,放飛孔明燈。”

“請皇後娘娘先來。”

皇後點點頭,她站得最近,直接取下了手上戴著通透的一只玉鐲,放於案上。

孔明燈漸漸升空,雙蘭低下頭,笑道:“有請諴妃娘娘上前。”

諴妃臉上掛著如常的笑,盈盈上前,捐下的是扳指一枚。

簡嬪則直接放了一百兩的銀票。

一個接著一個,李官女子沒來,繡玥便想排在常在的最後一個,悄悄走個過場。不成想待她雙手捧著孔明燈上前的時候,不知是誰起哄,六宮的嬪妃都跟著圍了上來,好似一個個看笑話似的,瞧她到底捐個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