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繡玥說得真誠,即便鄂秋不動心,到底也是受了帛堯的庇護恩惠,還在人家的屋檐下。但前番仇恨種種,這個“謝”字他斷然說不出口。鄂秋悶著半天,沉聲道:“他幫我,多半也是幫常在,我還是只記著常在的恩惠。”

帛堯不悅地睨了他一眼,他才不稀罕。

“前些日子,我在內務府賭錢又輸了個精光,欠了常齊他們不少的銀子。姚勝後來暗中找我,說他有好的門路,宮裏有幾位娘娘銀錢短缺,想低價出一批宮裏的物件,找上了他。我一看那些東西,都是價值連城的玩意兒,找了幾個偷運東西出宮的太監來問,賣到宮外的行情,一轉手,銀子足足能翻十倍。

我便一時財迷心竅,妄想從中牽線、謀些銀子。誰知那些托運出宮的太監根本都是姚勝的人,他們為了引我上鉤,出的銀子比旁的出宮太監高出數倍不止,看上去是像是我自己找的人,實際上都是姚勝一早安排好的!

等到我將東西交給那幾個偷運出宮的太監,姚勝的人早就埋伏在那裏,抓了一個人贓俱獲!”

鄂秋一頓捶胸頓足,“可恨我蠢,我廢物!等到那些接貨的太監全都指認我,等到後宮的嬪妃來認贓物,我才明白那些物件,根本不是什麽宮內娘娘要變賣的物件,而是宮中失竊的珍寶!”

他恨恨地錘著頭,“哥哥他不止一次提醒我,少跟常齊姚勝他們來往,我從不當一回事,還嫌他煩,怕他罵我,做事兒還背著他,這回被算計了個正著,還連累他丟了禦前總管之職!我真是不死也沒用了!”

鄂秋邊說邊悔恨,繡玥在一旁聽著,卻在心底暗想,鄂秋恐怕想得過於簡單了。他不過就是個凈事房做綠頭牌的公公,說破了天不過就是收幾兩銀子的油水的差事,若單單沖著他來,簡嬪和姚勝何必費如此大的周章,精心布局,恐怕從一開始,她們要對付的就不是他,而是鄂啰哩。

鄂啰哩為人精明,跟在皇上身邊幾十年,要對付他談何容易,可若換成胸無城府、劣跡斑斑的鄂秋下手,可就容易多了。

這很明顯就是一場經過事先謀劃的布局。先是不動聲色地低價出一批價值連城的寶物,引誘鄂秋自發地上鉤,又狀似放任他自己去找出宮的門路,實際上看準了鄂秋貪財,鄂秋看上去隨機找的幾個太監,偏偏都是他們布局好的人。

想到這,繡玥腦中忽然冒出了個可怕的想法:恐怕這些年內務府裏的牌局,鄂秋什麽時候輸錢,也都是一早開始的謀劃好了的!就為了等到這個時機成熟!從一開始,他們就打算有一天,要除掉皇上身邊這個根基穩固的總管太監!

這諴妃果然厲害只要不是自己的人,便使計不動聲色地除去,再以心腹取而代之,後宮中內庭主位如此,內務府如此,如今連皇上身邊的人都要伸手,若連鄂啰哩都如此輕而易舉除去,她在後宮中的勢力可不要一手遮天了嗎。

往後的日子,宮中哪還有什麽活路可言。

想到此處,她不由站起身,看著帛堯。

諴妃心胸狹隘,眼裏容不得沙子,帛堯性格鋒利從不讓步,他這樣的心性,同諴妃論起來簡直水火不相容,究竟是什麽原因,讓景仁宮永和宮優待照料了這些年?

繡玥帶著寶燕清晨出的延禧宮,早膳沒來得及用,又忙活了幾個時辰,又累又餓,晌午的膳食是永和宮一個太監悄悄送來的,清一水的都是精致養胃又可口的飯菜,帛堯似不在意的隨口問了句,她要不要一起用膳。

繡玥想了想,忽而眨眨眼道:“總管盛情留我用膳,那禮尚往來,投桃報李,過兩日可否請總管移動大駕,去延禧宮走走,我親自下廚炒幾個菜給你嘗嘗?我想呢,這些美味佳肴雖好,想必天長日久的吃,總管也都吃膩了。”

“切——”後面的初六在心裏嗤了聲,延禧宮那都是陳米剩菜,臭魚爛蝦!他們小帛爺吃的什麽?都是菜庫挑的最新鮮的蔬菜瓜果,後宮裏頭一個送皇後娘娘,緊接著諴妃娘娘都不挑,直接送到永和宮的小廚房去,給咱們小帛爺做現成的送過來!那做飯的都是一頂一的廚子!

就她?還親自做,他初六都不稀罕吃,別提千嬌萬貴的小帛爺了!菜做得稍稍差一點都不行,平常稍一不合心意就摔碗,摔個稀巴爛,她還敢給小帛爺炒菜呢,可真不知道天高地厚。

初六這邊正肖想著呢,那邊帛堯已經欣然點頭應允,一瞬間初六以為自己聾了,他聽那個常在問帛堯吃什麽,他家的小爺十分順溜地道了一句,“什麽都吃。”

什麽都吃,虧他真說得出口。

“小姐……”寶燕在旁聽著繡玥要請帛堯到延禧宮去,也不知她打得什麽主意。肯定不光是用膳這麽簡單。

午膳還沒用完,寶燕便被木槿喚走了,說是內務府那邊的開銷數目對不上,她與柔杏無法,只得請寶燕姑姑前去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