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十五月圓之夜,聖駕照例駕臨了儲秀宮。

這夜的月色美,皇上的心情也不錯,他邁進儲秀宮的大門,身後緊跟著兩排小心伺候的宮人,皇後早早恭候多時,帶著身後的人迎了上來,甜笑著屈身行禮:“臣妾參見皇上。”

“皇後平身。”颙琰擡手,腳下沒有停頓從皇後身側走過,徑直坐到了羅漢床的一側,隨手扯過個墊子倚在身後,慵懶地斜靠著養神。

皇後嘴角的笑意還未散去,她盈盈轉身,從貼身侍奉的雙蘭手中接過茶盞,親自遞到皇上手中,方才坐在對面,笑道:“皇上今日的心情看來不錯,可是有什麽好事?”

颙琰支著頭,輕輕按著,聞聲挑眉看了看她,但笑不語。

皇後見皇上並不搭話,只得又笑笑,跟著說道:“如今後宮中人聞得皇上封了延禧宮的鈕祜祿氏為常在,旨意一出,合宮都感念皇上是仁心厚德的聖主,皇上對鈕祜祿氏的寬容,也是她的福氣了。”

皇帝一笑:“合宮都這麽想,只怕那本人卻並無一絲感恩之心呢。”

皇後乍一聽皇帝這句話,積存已久的詫異再次湧上心頭,自從那一日被行刺後,她總覺著皇上有些心事,似是悶悶不樂的。可陳德那包衣奴才已經千刀萬剮淩遲而死,罪魁禍首都死了,按說聖上他不至於還耿耿於懷,可她又看不出來是哪裏不對。

皇後思忖了片刻,還是小心試著問了一句,“臣妾聽聞,那一日鈕祜祿氏救駕,似乎是沖撞了皇上?”

“沖撞?”皇帝側目,聽到這個字眼很是玩味,何止是沖撞,那一日那個鈕祜祿繡玥在刺客房裏的言行,若是漏出去,讓她死上個十次都不夠。

皇後見皇帝直直望著自己,似怒非怒,她自覺有些失言,忙笑著緩解氣氛,雙手托起茶盞,“皇上快趁熱喝口茶罷,這時候,這樣的新茶可是難得的珍品。”

颙琰看著眼底的茶盞,掀開蓋子,想起了前幾天的晚上,忍不住對著茶盞冷笑一聲:“還是皇後貼心,這熱茶暖心,不比在有些人那裏,給朕喝的都是些涼透了的又苦又澀的茶,當真是一點也不將朕這個皇帝放在心上。”

皇後現在只覺得自己耳朵出了問題,宮中會有這樣的人?皇上身為天子,一國之君,連她這個身為正妻的皇後都要小心翼翼伺候,揣度聖心,更何況其她妃嬪手中並無中宮之權可倚仗,在宮中存活只能依賴皇上的恩寵施舍,更遑論宮裏伺候的奴才們,他們哪有膽子敢冒殺頭的死罪怠慢主子?

皇後腦中嗡嗡響了半天,方才愣過神來,她忙起身跪到皇帝腳下:“皇上恕罪,這都是臣妾無能,沒能好好教導後宮眾人,才使皇上如此不快,臣妾有罪,一定盡心改過,務必不使此等事情再發生了。”

中宮皇後娘娘一跪,滿宮的宮人們都驚得跪下了。

颙琰看著惶恐跪在身前的皇後,默默伸出手扶她起身,將她攬到了自己身側。

見此情景,在一旁的雙蘭才有些放心,帶著伺候的宮人都識趣退了下去。

皇後輕輕倚在皇帝懷裏,心裏含著些甜蜜的滋味,聽著他的聲音悠悠進了耳中:“綺雪,你是皇後,也是朕的妻子,朕的生母在朕年少時就過世了,朕又有那樣一位英明神武的父皇,朕這些年活得沒有一天不是心驚膽顫,父母之愛對朕來說是奢侈。孝淑皇後早早的故去了,對朕來說,你是朕的家人,不單是帝後,咱們還有夫妻之情。朕想找個能說體己話的人,你和朕之間,不必隔著這麽多拘謹和小心翼翼。”

皇後的眼圈微微泛紅,她仰起頭,深深地瞧著心裏的這個人,低聲回了句:“是。臣妾一直都明白。就是皇上給了臣妾太多太多,臣妾才愈發恪盡職責、嚴於律己,要做個稱職的皇後,才能回報皇上恩德之萬一。”

颙琰用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所以朕有時不能跟旁人說的,也就只能在儲秀宮和朕的妻子的私下說上幾句。如朕剛剛提起的涼茶苦水,不過就是夫妻間隨口說的打趣話而已,你若當真小題大做,和宮裏頭那些妃嬪妾室又有何區別。這一點,信貴人她就要好得多。”

皇後垂眸,低聲道:“皇上說的是,臣妾受教。”

皇帝聞言,低頭瞧她:“晉封玥常在的旨意曉瑜六宮,這件事皇後辦得不錯,對她只封不賞。只是朕想起來,還有一件事惱得很。”

“是什麽?皇上。”

颙琰的臉色沉了沉,“朕後來派了人去查,那日晚上本來要侍寢的是善慶的嫡女秀貴人鈕祜祿氏,趕上朕遇刺,秀貴人便意圖魚目混珠,拿她的妹妹出來充數,貪生怕死,企圖蒙混過關,還敢在朕的話裏大做文章,實在可惡。”

“竟有此事?”皇後愕然道:“秀貴人棄皇上的生死不顧,如此忤逆,實在大逆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