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可恨!”

蘭貴人在遜嬪房間裏氣得直跺腳,“遜嬪娘娘,您說這玥答應是不是個惹事精,皇上明明是沖她來的,好巧不巧的她躲出去一兩個時辰,皇上把氣都一股腦撒到咱們頭上來了,您說咱冤不冤呢!”

李官女子早想回西偏殿去,是被蘭貴人拉著進來的遜嬪寢殿,她在下邊圓凳上坐著一直沒吭聲,連同遜嬪一起聽蘭貴人抱怨了足足半個時辰,這時候聽到這句話,才低著聲音悄悄說了句:“蘭貴人……我方才在西偏殿站著,聽萬歲出來的時候吩咐了鄂公公一句,讓他去回稟皇後,晉玥答應為玥常在了……你這稱呼,怕是有點兒不妥……”

“什麽?”聽到這話,房中站著的蘭貴人同上位歇坐的遜嬪皆是驚異問了一聲。

“聖上封了她為常在?”蘭貴人在房中間站著,幾乎失聲喊了出來,“她讓皇上在延禧宮等了這麽久,等得聖上大發雷霆,咱們這一宮的人幾乎全部為此遭了殃,她把皇上哄進房去說說話,皇上就免了她的責罰,竟還晉了常在!”

蘭貴人的心裏實在覺著堵得慌,堵得好想死一樣,即便在遜嬪的寢殿裏,她面上的表情都快掛不住了。

只要一想到鈕祜祿繡玥被晉了位分,而不是她,蘭貴人胃裏就猶如火燒一樣,旁的人即便是像皇後、諴妃、簡嬪位分再高,她都一丁點不嫉妒,可是這個同她住在一起的鈕祜祿繡玥,這個一樣寒酸在延禧宮挨日子的鈕祜祿繡玥,這個什麽都沒有的鈕祜祿繡玥,這個根本就不如她的鈕祜祿繡玥,要眼睜睜瞧著她的位分被提高,她焉能不恨,焉能不惱?她這一刻只覺得,自己五臟六腑都翻攪得厲害。

李官女子瞧著蘭貴人的面色難看,她素來小家子氣,愛酸也愛計較,倒沒什麽稀奇。只是方才分明遜嬪娘娘的臉色也變了。

李氏清楚,遜嬪娘娘的心性可非一般尋常人所能比,瑩嬪合宮裏這樣作踐她,她都能忍下了這一口氣,忍辱偷生,再大的風浪,娘娘她也能穩得住。可怎麽只是晉了個常在的位分,娘娘就失態了呢。

“玥常在她……”遜嬪倚在榻上,輕輕沉吟著,“我原以為皇上會責罰於她。皇上他……”後面的話她沒繼續說下去。

陣陣涼風在夜晚襲來,還卷著雪花,門窗跟著吱呀晃動了幾下,心裏有事的人,終究沒能成眠。

繡玥倒是累得熟睡了整夜。遜嬪娘娘好脾氣,每個月的請安縮減到了兩三次,她進宮這三個月來,大多時候都可以安眠到辰時才起。

到了第二天清晨,天蒙蒙亮,曉瑜六宮宣旨的太監便登了延禧宮的門,蘭貴人盼了一整晚,希望能有些轉機,只盼著皇上能改了心思,收回旨意。直到宣旨的太監一字一字的宣讀著口諭,像一把剪刀,將她如薄紙般的一絲希冀,一一剪碎。

“晉——延禧宮答應鈕祜祿氏為玥常在——欽此。”

繡玥謝了恩,站在原地幹巴巴瞧著宣旨的公公,面上平靜,在心裏暗暗嘆了口氣。

果然還是應有的封賞都沒有,只是隨隨便便的宣讀了個口諭,封了個徒有其表的常在。

皇上來過了延禧宮,瞧盡了延禧宮內的寒酸落魄,卻未發一言,回去也未責備內務府一個字。本來皇帝突然駕臨延禧宮,內務府的那些個人應該個個嚇得發抖,可如今,他們得到了這樣一個明顯的暗示,必定會做得更加變本加厲。

她在延禧宮正殿領了旨,朝著回西偏殿房間的方向走,繡玥不由轉過頭,瞧著寶燕,細細一嘆:“這日子還是要難過了。”

面子上晉封她為玥常在,實際上就只是一個虛名,讓六宮都感念皇帝的深恩厚澤,卻一點好處也沒落到實處。日子還是得熬著,被作踐也得受著。

這樣看來,寶燕也糊塗了,“聖上坐擁天下,什麽金銀珠寶沒有,光是抄和珅的府邸便抄出了幾億兩銀子,怎會缺了你這一點恩賞呢。”

繡玥笑了一聲,瞥了她一眼,“我早說過,皇上是不容許我日子過得舒坦的,他就是要這樣折磨著我,才能解了那時的心頭之恨。”

“只是,我都進宮快四個月了,不寄些銀子出去給額娘她們,也總得知道他們在宮外過得好不好,是不是平安,見不著額娘的面,總得能遞出一封信出去才是啊!這樣的分離,如同剜心一樣,咱們總要想辦法先弄些銀子。”

寶燕瞧著繡玥傷心,拍了拍額頭,“那還有什麽法子,打明個起咱們也別費個功夫修整屋子了,內務府拿什麽咱們就吃什麽,把柔杏那丫頭都叫上,也別讓她再上夜,咱們三個一起加時加點的做些活計,賣出去湊個幾錢銀子。”

繡玥沒再說話,還能有什麽法子呢。

清早宣的旨,到了晚上,延禧宮依舊門可羅雀,意料之中的,沒有一個後宮的妃嬪來道喜,儲秀宮亦仍舊沒有絲毫的恩賞下來,後宮中人自然深諳審時度勢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