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她只知道繡玥被關在慎刑司裏,吩咐了嚴加看守,她想盡了辦法都進不去,連問一句也是不能。那包衣奴才死得那樣慘,繡玥在裏面免不了遭受嚴刑拷打,她對她身上的傷口早有心理準備,可映入眼簾的這許多深淺不一的紫痕和淤青,倒是讓人……啞口無言。

寶燕畢竟也只是個未經事的姑娘,她的嘴一張一合,訝異了半晌,說不出半個字。

這些傷口並非是受刑所致。

繡玥看著寶燕有些懵懂,她神情淡淡的,目光投在窗外,輕描淡寫道:“沒事,皇上昨夜臨幸了我。”

臨幸……寶燕愣了愣,繡玥的心思她是知道的,她只想在宮中安度余生,從未想過要獻媚於皇上,也沒動過要侍寢的心思,怎會……皇上怎就讓她侍寢了呢?

繡玥看著寶燕杵在原地的樣子,她苦笑了笑,“皇上並非是真的要寵幸我,只是為了給天下人和皇上他自己一個交待罷了。畢竟他連兩個年幼的孩子都處以了絞刑,陳德更是被活剮而死的。死的那樣慘,皇上怕會留下非議,對於我這個救了皇上的人,在外人看來,他加以恩寵,才顯得天子君恩厚重。”

說及此,繡玥染上了一絲濃郁的憂心在眉間,蒼白的臉不見血色,更顯得心事凝重,“實際上,皇上心裏很恨我。”

“恨你?小姐救了皇上一命,怎會,他怎還會恨你?”

繡玥嘆著氣,“那夜的事,後來皇上是如何處置的,想必你也知道了。陳德被千刀萬剮而死,兩個年幼的兒子都活活被絞死了,可見皇帝有多恨。就只剩下我親眼見到了他那不堪的樣子,如今死的都已經死透了,皇上再要想起來,只會將這怨氣遷怒在我身上,他怎會容忍得我。

我曾求皇上賜我一死,保全楊府上下,皇上都沒有答應。這件事是皇上心裏的一根刺,他什麽時候想起來,就要留個人來泄恨,我若痛痛快快的死了,皇帝倒一時找不到人宣泄了。

眼下我只怕是……他是要在我這一點點找回那日丟了的天子顏面,要看著我受盡折辱,才能出了那口氣。”

話說到這份上,寶燕恍然通透過來,天子威重,怎容得自己的落魄被旁人瞧了去,她一下碰翻了手旁的藥碗,“小姐是說,皇上他心裏忌諱著你?”

她死死按住那翻倒的碗口,“若是旁人也就算了,可這天下都是他的,更何況這一座皇宮裏,皇上若心裏對你有根刺,底下的人還不卯足了勁兒來找小姐的麻煩,咱們還不是那砧板上的魚肉,任人淩-辱宰割!”

繡玥心底何嘗不是這樣擔憂,不過眼下她還沉得住氣,形勢並非悲觀到了極致。

她瞧著寶燕道:“皇上如今的態度,是不會明著來追究此事。我想過了,只要楊府不受牽連,日後我就老老實實在延禧宮裏安分躲著,不讓皇上瞧見我。皇上他貴為天子日理萬機,久而久之的,又怎會專心與我這一介弱女子過不去,只要我不出現在他面前給他添堵,熬過了這段日子,等到聖上淡忘了這事,也就過去了。”

“你記著,明天你就去皇後宮中回稟,說我病了,到時皇後就會命我待在延禧宮養病,免了我在宮中走動。”

她早晨還這樣隨口吩咐著,到了晚上不成想一語成戳。

前半夜人就高燒發熱的厲害,囈語不斷,後半夜直接昏迷了過去。

寶燕一直在床邊守著,她知道繡玥心裏很苦,只是強撐著而已。小時候就是這樣,有什麽難過的都自己扛下來,面上笑嘻嘻的模樣,從不讓別人瞧見自己心底的苦處。這三日三夜,她定然是經歷了數不盡的驚懼憂思、心驚膽顫才撐著熬過來的。

只是她忍著不說,自己也忍著不問就是了。

這樣也好,寶燕想著,繡玥心裏的這股苦楚用生病發泄了出來,人才不會憋出什麽更大的毛病。

到了第二日黃昏時分,繡玥方才虛弱轉醒,人也沒那麽燙了。

她整個人憔悴著,身子掩在被褥中,寶燕如常坐在床頭,對她笑笑:“小姐醒了。熬著粥呢,一會兒起來吃些。”

繡玥用手指摩挲著被子,自嘲笑笑:“本想撒個謊來著,想不到這回倒是連裝都不用裝,現成的病倒了。”

她想起來,問了一句:“去儲秀宮回稟過皇後了沒有?”

寶燕哼了一聲:“哪裏還用咱們去回稟,儲秀宮的人昨個就來過了,說是玥答應侍寢也不必來中宮行禮謝恩了,那一臉避忌的樣子,趕巧,是皇後娘娘派了身邊的雙蘭來的,我便讓她看了你病中昏迷的樣子,現下皇後下旨,吩咐小姐呆在延禧宮靜心養病,無需再出宮走動。”

聽寶燕這樣一說,繡玥才想起,嬪妃侍寢次日是要到中宮皇後那裏去行禮的,皇後這倒是先一步來,讓她不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