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你說誰死了?”寶燕上前,簡直就想和這個賤人拼了,被繡玥一把拉住,她冷靜著拉著寶燕,轉而對秀貴人道:“你且回吧!讓轎攆來延禧宮就是,我自然會去。”

“好,好妹妹,你既守信,姐姐我即刻就去回那敬事房的公公。”秀貴人已得逞,最怕夜長夢多,怎還肯停留,滿是歡喜的去了。

寶燕留在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心裏酸苦得要嘔吐一樣。

“賤人!”她手裏的雕刻刀不覺用力攥出了血:“若此番她真的害死了你,就算拼著我死,也一定要她的命!”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繡玥拍了一下她的手,讓她松開,那染血的雕刀掉在了地上。

“你沒聽到麽,她已經去讓轎攆來接我了,還不趕緊著準備,你真盼著我死啊?”

“準備,是要做些準備,”寶燕這才茫然回過神,她的眼神還有些哀傷,看著繡玥,“可是,萬一,小姐,不然我們去找那個小帛爺,上次他能出手幫你,這回也一定有辦法的!”

繡玥搖搖頭,“皇上遇刺,事關改朝換代的大事,牽連進去的人只怕會死無葬身之地,有我一個就夠了,何苦把他牽扯進來呢。”

“更何況這事,後宮根本插不上手,恐怕連皇後娘娘也束手無策,還何談他只是儲秀宮的一個副總管。”

繡玥靜靜說著,寶燕默默背過了身去,她整個人有些發抖,“這才進宮三個月啊!就在剛才,咱們還有說有笑的,咱們桌子和床上的漆要補好了,窗子還沒補呢,怎麽一轉眼,你就要離我而去了……”

她突然覺得很怕,蹲在了地上。“你若是不回來,這房間就剩我一個人可怎麽好……可怎麽好。”

繡玥看她這樣子,心裏也很難受。寶燕是個那般冷酷的人,她從未見過她掉一滴眼淚。

“好了,”她拉著寶燕,柔聲安慰了幾句。

“為了你,為了額娘和外祖父,”繡玥的目光沉下去,“想要我鈕祜祿繡玥的命,也不是那麽容易的。”

*

繡玥由兩個小太監匆匆忙忙擡著轎攆從延禧宮出來,擡去貞順門那邊,她坐在裏面搖搖晃晃地想,平生第一次有幸能坐轎子,竟然會是這種荒唐悲涼的境地。

來的時候打聽了幾句,劫持皇帝的是個包衣奴才。姓陳名德,從前給內務府鑲黃旗包衣管領達常鎖手下當差,為諴妃準備車輛什物的下層雜役,所以對皇宮內院的路摸得清楚。

聽說,他是喝酒賭博日子過不下去了,才想起來要拉著大清皇帝一起死的亡命徒。

繡玥有些頭疼,一個人若連命都不要了,誰還能奈何得了啊。

擡轎攆的奴才將繡玥送到了地方,便避之唯恐不及地哆嗦著告了退。繡玥看著他們一溜煙地溜了,想想自己的處境,在原地自嘲地一笑。

她轉過身,貞順門與神武門那邊已經烏壓壓圍滿了侍衛,個個滿臉急躁,一副僵持下嚴陣以待的氣氛。

瞧他們那如臨大敵的架勢,皇帝想必就被挾持在旁邊那幾間屋裏。她在人群中來來回回望了望,總算找到了敬事房管著侍寢的老太監,他正躲在一旁無人的角落,面如死灰地蹲望著這邊的局勢。

繡玥越過一層層的障礙才擠身走到老太監身邊,俯身向他行了一禮,笑著寒暄:“公公,我是今夜給皇上侍寢的延禧宮玥答應,勞煩公公帶我進去見皇上。”

過了今晚,這朝堂眼見就是要變天了。老太監一晚上在這,想走又不敢走,聽到繡玥的話,朝她哭喪著臉道:“小主!您這會兒還來侍什麽寢哪,那刺客在裏面已經發了瘋,喊著拉著咱們萬歲給他一同償命呢,我命苦,您也是命苦,趕上了今晚上侍寢的差事,奴才勸您,還是回自己宮裏等著罷,若聖上真有什麽不測,小主您怕也沒個好日子過活了。”

繡玥聽著老太監的傷心話,再看著那道緊閉的房門,她笑道:“多謝公公叮囑。只是皇上命侍寢,我怎敢違抗皇命。再說了公公,我即便是要為今日之事而殉葬,好歹也叫我能見一見皇上的模樣,也不枉我是給咱們大清國的皇上陪葬不是?”

她卻還有閑心打趣,老太監一瞪眼,打望著眼前這一身穿著樸素的答應,“小主,您可當真要進去?”他壓低聲音,語氣帶著點不忍心:“眼下這情形,只怕隨時要失控,你要進去了,房中一旦有任何不測,你在裏邊都脫不了幹系,都要給你扣上這救駕不力而使皇上遇害的罪名!宮中到時只會把所有的汙水都會潑在你身上,你可是明白?”

老太監的這一席話,倒提點了繡玥,她忽然明白了,打眼望向遠處層層圍著的侍衛與首領,怪不得他們一副躊躇的模樣,始終無人願意上前,原來是怕棒打出頭鳥,惹禍上身。可憐了這位堂堂大清皇帝,如今不但要遭一個包衣奴才的侮辱,平日裏對他山呼萬歲的一幹奴才侍從,竟無一人願意挺身上前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