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赫饒調出了當年那起拆遷事故的卷宗。

說是意外其實並不準確。

對於祁淑珍來說, 那是一場無妄之災。

對城邦地產而言, 也很冤枉。

俞一歸去世後, 或許是不願觸景傷情, 也可能是考慮到孫女未來的發展, 祁淑珍賣掉了家鄉的舊屋,帶著尚未成年的俞火搬到了A市。

那時俞火已經馬上高三, 並不適宜轉學。可相比縣城,A市的教學質量自然更好。尤其從俞爺爺到俞一歸, 對縣裏的醫療發展都是有貢獻的。不用托人找關系,縣裏就向市裏申請,解決了俞火的上學問題。其實也不算解決, 以俞火當時無論什麽考試都是全縣第一的成績, A市的學校根本是搶著要她。

不負所望, 俞火在高考中發揮穩定,以足夠上清華北大的717分的成績,成為A市那一年的高考壯元。當北中醫招生辦打來電話, 俞火幾乎是毫不猶豫地選擇了俞一歸的母校。唯一放心不下的只剩奶奶祁淑珍。

恰逢此時,她們所住的那片區域傳來了拆遷的消息。俞火和祁淑珍一商量,決定拆遷時選擇置換房, 可以留著祖孫倆兒日後居住,也可以在房價漲起來時賣掉, 再根據俞火畢業後的工作情況,就近再買一套房。

俞火的經濟頭腦在那個時候體現出來的。年紀不大的她居然很看好房地產業。於是,她說服了思想保守的奶奶, 把手中的積蓄都拿出來,準備在簽拆遷協議時,添錢置換一套面積大些的房子。

安排妥當後,俞火在九月時,出發去G市上大學,祁淑珍則留在A市等待簽拆遷補償協議,計劃等這邊開始拆遷,暫時去俞火學校附近租房子過渡一段時間。

祖孫倆已經開始期待在G市的新生活了。

拆遷卻拖了近一年。直到才在行業中展露頭角的城邦從另一家開發商手裏接過這個項目,拆遷才終於被納上了日程。

祁淑珍在那個時候進了醫院。由於要做一台大手術,高昂的費用讓俞火一度想要向城邦地產申請更改拆遷補償協議,把置換房改為貨幣補償。這時,她遇到了邢唐。邢唐以助醫基金的形式,為她解決了難題。

可事實是,助醫基金的申請也是需要流程和時間的,為了不耽誤祁淑珍的病情,老人家那一次的全部醫療費用,是邢唐個人承擔的。而他為了不給俞火增加思想負擔,事先和院方打了招呼,通過院方轉告俞火,啟動了助醫基金。

邢唐沒想到,俞火會以他的名義捐款,還了他所謂的為她申請助醫基金的人情。他更是萬萬想不到,一起由前開發商發動的不正當競爭,殃及了祁淑珍。

當時拆遷在即,早已康復出院的祁淑珍只等俞火暑假回來,就打包行李去G市了。俞火也在計劃時間,想著回去時,先給邢唐外婆看病。

前開發商卻為了阻礙城邦地產的項目進度,喪心病狂地試圖以一起強拆事件栽贓城邦,祁淑珍便成了那起事件的受害者。

那是城邦地產第一次遭遇危機,所幸邢唐沒有慌,指揮曹文浩與警方密切配合,很快把前開發商揪了出來。

城邦因項目停滯損失不小,可相比人命,也不值一提。

本來賠償該是前開發商的事,畢竟他們才是罪魁禍首,可對方老大都折進去了,怎麽賠?

邢唐交代曹文浩處理此事,務必妥善安排受害者家屬。

三名受害者,其它兩家均接受了高額賠償,唯有一家,拒絕賠償,且解除了拆遷補償簽議,把原有的置換房換成了貨幣補償。

當時這件事,肖遠山是安排了程嘉野過去處理的。

所以無論是邢唐,還是曹文浩,都沒關注到俞火。而處理過程中,他向邢唐匯報:“老太太的家屬拒絕賠償,只要求變更拆遷補償協議,把原有的置換房換成貨幣補償。”

發生了這樣的事,家屬不願再保留由城邦承建的置換房,也在情理之中。邢唐回復說:“可以。你想辦法把賠償款以房屋補償形式交給家屬。”

曹文浩卻說:“家屬自己已經根據原有房屋面積,和我們的補償辦法,算好了金額。一分不多,一分也不少。”

那是邢唐做項目以來,第一次經歷這樣的事情,他心情本就很沉重,此刻,連求個心安都不能。那一瞬,邢唐腦海裏莫名地浮現出俞火的臉,他決定:“把賠償款以受害者的名義捐給醫療慈善救助基金會。”

曹文浩遲疑了一下,最終照辦。

顯然,這件事,城邦替前開發商背了鍋。可如同赫饒所言,事情因城邦而起,邢唐作為負責人,有推卸不了的責任。

俞火當年也是那樣想的。在她看來,城邦地產和前開發商之間一定是存在惡意競爭,才會彼此結了仇。得知邢唐和城邦的關系後,她確實恨了邢唐一陣子。認為邢唐是奸商,為了做項目,為了賺錢,不擇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