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瘋狂(第4/7頁)

廂房中間有扇雕花格子隔斷,裏間擺著床和衣櫥,外間靠窗處有張大書桌,整齊地擺著文房四寶。順墻一排書櫃,墻上掛著字畫。房間裏收拾得很幹凈。

“這是少爺的房問。”秦叔說道。

馮曦回過頭看他,秦叔微笑道:“你先坐會兒,吃點兒東西再去見老爺。”

她道了謝,聽說是孟時的房間,馮曦就沒有那麽心慌不安了。她慢慢地看著墻上的字畫。孟時寫過字,她看到他的筆跡,湧出一種親切感來。她再次撥打孟時的手機,還是關機。馮曦撫摸了下孟時的字跡,想,她再也看不到他了嗎?

秦叔給她端來了粥和小菜,還擰了兩個滾燙的毛巾。馮曦感激地拿起一個捂在臉上,聽到秦叔說:“老爺本想等馮小姐休息好了再見,但是心切,難為你了。”

毛巾捂在臉上,驅走了疲勞。待到冷了,她又換了一個捂著,精神一振。她放下毛巾笑了笑,說:“麻煩秦叔了。我旱上在拘留所吃了旱餐,還不餓。現在可以去見孟伯父了嗎?”

秦叔溫和地說:“你要不要再休息會兒?“

馮曦搖頭。

她跟在他身後出了廂房,秦叔停住腳,沒頭沒腦的說,“老爺在書房等你。馮小姐,老爺平素最愛捧著他的紫砂壺喝茶,也喜歡佛經。我不過去了,最前面那間就是。”

“秦叔!”馮曦叫住他,輕聲說,“謝謝。”

秦叔對她笑了笑,轉身離開。

他的透露多少又燃起了馮曦的希望。也許孟時父親並不是不同意,只是心急想見見自己呢?

她走進書房,在屏風前停住了腳步。孟瑞成正在寫字,馮曦進來顯然打擾了他,手中的筆在半空中懸停。他看了眼馮曦,把筆放回了筆架,招呼說:“進來吧。”

馮曦繞過屏風走近,看了眼書桌上的字,鬥大的兩個字:“大自”。

“你小時候得過市裏的少兒書法大獎,現在還練字嗎?”孟瑞成想起馮曦資料上記著的這個特長,隨口問道。

他不以為馮曦還在練字。孩子總會被父母送到各種興趣班學習,那時候拿了市裏的少兒書法大獎不意味著她的字有多好。孟時死死地瞞住了這件事。他覺得就像讓一個美人亮相,不吹噓她的美反而能造成驚艷效果;如果過早吹噓,再漂亮的美人都難免被人用挑剔的目光看待。

馮曦謙虛地回道:“偶爾寫寫。”

她的回答還是讓孟瑞成意外了。想到孟時的狡黠,他偏開頭掩飾臉上閃過的笑意。兒子隱瞞了馮曦太多的優點,為的就是這樣一個效果。

馮曦與照片上的還是有不同。照片裏的馮曦眼裏噙了淚,顯得柔弱。此時她一夜未睡,在拘留所裏又待了三天,眼神卻很平靜。她冷靜地觀察著周邊的一切,包括他。說話再謙虛也擋不住給人一種幹練果決的感覺。他並不知道,馮曦在進入工作狀態時就是這個樣子,她已經把和他見面當成一項挑戰了。孟瑞成後退幾步,說:“寫個字我看看。這幅字差一個字,就替我補上吧。”

這道題很難。孟瑞成浸淫書法,榜書是他的最愛,他自然勤練,寫出來的字凝練大氣。他只寫了兩個字,馮曦不僅要寫得與他相配,還要續上最後一個字。

看著鬥大的字與近一米長的大毛筆,馮曦想起了小時候父親帶她練字的情景。她寫過這種大字的。父親給她紮了把小拖把似的筆,提一捅清水,兩人在傍晚去廣場地磚上沾著清水在地磚上寫。前來散步的人們常圍著雙手賣力揮動的她驚嘆,“這孩子真厲害!”當時,她覺得好玩,小小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以至於父親覺得女孩子不適合拿大筆寫,要她寫行楷時,她反對了很久。

“大自”後而該續上一個什麽字呢?馮曦想起秦叔的提醒,目光一掃,便看到書桌邊角上放著幾把紫砂壺。她裝著凝神端詳著孟瑞成的字,變換了幾個姿勢,終於看到紫砂壺上面刻畫著“得大自在”四個字。馮曦差點兒笑出來,秦叔真可愛。

她足足看了十來分鐘也沒有動筆,孟瑞成眼裏的疑惑越來越重。他緩緩出聲道:“寫不了就算了。”

馮曦擡頭說:“抱歉,看入迷了。我想借用下凳子。”她說著搬過旁邊一張幾凳,脫了鞋站上去,拿起一米左右的大筆,飽蘸墨汁,穩穩地寫下了一個“在”字。

“大自在?”孟瑞成明知故問。

“伯父的紫砂壺上有這幾個字,我冒昧就寫下了。”馮曦跳下凳子,穿土鞋,燦爛地笑著解釋。

她想這道題她回答得很圓滿。

孟瑞成“嗯”了聲,馮曦沒有把“大自在”的寓意說上一通,誠實的回答讓他很滿意。她很聰明,明顯不經常寫榜書大字。她看了這麽久意在模仿,打定主意了下筆,絲毫也不猶豫。她根本不是在寫一個字,更像是畫出了一個字。晃眼看去,三個字似乎還能配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