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命案(3)

狄姜讓問藥先回去,自己則飄啊飄,飄到了軟禁武瑞安的房中。

此時的武瑞安雙手枕著頭,翹著二郎腿,嘴裏叼著一只筆,正在塌上閉目小憩。他的身邊是散落的宣紙,每一張宣紙上面都寫著同一個人的名字:狄姜。

狄姜飄到他的身旁,低頭打量著這些紙稿,發現這些全都是情書。書信的內容便是一些酸到牙根發軟的詩句,無外乎“日日思君不見君”、“唯願君心似我心”等耳熟能詳的前朝詩詞。還是從旁邊那本被翻爛了的《風月寶鑒》上抄的。

狄姜的嘴角不自覺地浮現出笑意,看著不學無術的武瑞安竟然在學作詩,這真是世上最難得最好笑的事情之一了。趁著武瑞安閉目養神之際,她再細細一看,發現他的字跡潦草,落筆淩亂,看得出來心裏還是有些著急。

也是難為他了……被軟禁在這種地方,除了做這些打發時間,似乎也做不了旁的事情……

就在這時,榻上的武瑞安突然猛地一拍大腿,跳坐起來,將手邊的稿子揉成了一團扔掉,又將《風月寶鑒》關上,拿來了另一張紙,在桌上仔細鋪整齊,重新在紙的開頭寫上了“狄姜親啟”四個字。

這一次,他每一筆每一畫都寫得十分認真,表情分外凝重,仿佛將手頭這件事情當作了天大的事來做,哪怕是辰皇批閱奏折,怕也不過如此了。

正在狄姜好奇他準備寫什麽的時候,只聽“嘭”地一聲巨響,房門被人撞開來。

武瑞安擡頭望去,筆停在半空,只一瞬間的功夫,墨汁滴下,又毀了他一張精心書寫的信紙。

來人還是宋璃。

宋璃一路小跑而來,穿過屏風,在武瑞安身前站定,面上的表情有些驚魂未定。

他躬身作揖,急道:“六、六殿下,您的嫌疑已經洗清,您可以回去了。”

“出什麽事了?”武瑞安蹙眉,十分疑惑。

“回稟殿下,兵部尚書趙佑身亡,死亡時間在昨夜,死因與公孫祺一致。”

“什麽!快,帶本王去看看!”武瑞安面色一變,立即放下了筆,隨宋璃走了出去。

趙佑統管兵部,軍政戰略、兵籍、器仗皆歸其管轄,他遇害的意義與身為世家紈絝的公孫祺截然不同,他除了出任兵部侍郎之外,還可以調動京城守軍,這已經算得上是動搖國本的大事了。但是根據作案手法來判定,公孫祺和趙佑,他們的死系出自同一人之手……

武瑞安從刑部離開之後,狄姜也回到了天牢。她看著刑房中的自己,嚇了一大跳。

她還算是個人嗎?

地上的女子頭發散亂,身上滿布鞭痕。十指齊根斷裂,各自呈現出不可思議的角度彎曲。指甲蓋上血淋淋的,顯然是被人硬生生的拔掉了。

而肉身始終如一的沒有表情的面在酷刑地對比下顯得尤為可怖,就連牢役都覺得很不可思議——這女人竟然從頭到尾沒有喊過一聲疼。

狄姜懶得受刑,便在外遊蕩了兩個時辰,卻不想回來的時候肉身已經殘破成這樣。她站在肉身邊上,思索了片刻,打了個凡人聽不見的響指,肉身便像失去動力一樣,閉上了眼睛。

“她暈過去了,怎麽辦?”牢役說著,看向另一人。

“總算暈過去了,她再不暈,我都要暈了。”另一人松了一口氣,語氣裏似乎還帶著些許解脫的意味,說:“先把她扔進牢房裏,我去請示上頭。”

“好。”

二人一個拖手,一個擡腳,合力將狄姜的肉身扔進了靠裏邊的牢房,肉身落地時所發出的悶響,讓狄姜忍不住的扶額,不止一次的質疑:她會不會就這麽散架了?

算了,都已經這樣了,散了就散了吧,大不了再做一副便是。

狄姜長舒一口氣,搖著頭飄出了天牢。

……

……

武瑞安離開刑部之後,便去了趙佑的府邸。

趙佑曾是上一任兵部尚書侯文理的親信,侯文理在任之時,曾視其為左膀右臂。但在兩年前,侯文理因貪汙受賄被檢舉彈劾,趙佑便在公孫渺的舉薦下,出任了兵部尚書這一要職。換言之,他才剛出頭沒兩年,便慘死於此,實在是令人唏噓。

此時的尚書府內外都有重兵把守,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嚴密得連一只蒼蠅都飛不進去。尚書府中庭大院裏已經設起了靈堂,家人們大多集中在此,哭喊聲震天。其中最令人慟容的,便是趙佑的一妻一妾。

武瑞安走上前,說:“請夫人節哀。”

趙夫人頷首回禮,帶著哭腔道:“多謝六殿下。”

武瑞安在靈位前上了一炷香,對其遺孀進行了短暫的安撫。談話間,她們始終低著頭,從武瑞安的角度,只能看見她們的一雙美眸都腫得像核桃,立在一旁的兩個奶娘懷裏各自還抱著一個嬰孩,瞧上去才剛落地沒幾日,似是感受到了沉重的氣氛,怎麽哄都還是哭。而她們的身後,還跪著幾個孩子,都是偏房所生,最大的看上去也不超過十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