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不大對勁

吃完早飯,狄姜和武瑞安便帶著問藥去了康平坊,給一些前陣子診過的病人進行回訪。

在康平坊裏,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他們的生活只有更慘,沒有最慘。許老伯家中的事情才過去兩天,就會一些被更可悲的事情所沖散,更別提如今大半個月過去,早已經沒有人再談論許老家中的不幸。

許老伯的日子過得很有規律,每天日出而息,日落而作。他似乎已經從悲傷中走了出來,變回了那個白日睡覺,夜裏倒夜香,淩晨在角落裏涮糞桶的夜香工。

狄姜和武瑞安今天起得早,許老伯還沒有睡,他們經過許家時,許老伯正在院子裏曬衣裳。一根麻質的粗繩系在屋檐和圍墻之間,便充當了晾衣杆。許老伯原本腿腳就不靈便,經過許丫一事之後,整個人陡然老了許多,開始變得有些駝背。他需一次次地跳起來,才能將衣服搭在麻繩上。背影看上去顯得尤為吃力。

“我來幫您。”武瑞安三兩步跑上去,奪過許老伯手中的衣裳。許老伯的身子單薄消瘦,氣喘不已,明顯連擰幹水的力氣都沒有。武瑞安接過衣裳,發現衣裳濕漉漉地,還在往下滴水。

“謝謝。多謝。”許老伯眼眶紅紅的,抹了把眼淚,連連道謝。武瑞安讓他過去坐著,他也不多推辭,便坐在門口抽起煙來。

狄姜走過來,將桶裏的衣服擰幹,再一件件遞給武瑞安。武瑞安認真地撣開衣裳,將它們悉心平鋪在繩子上。

武瑞安認真的側顏完美無暇,在陽光下仿佛透著光,耀眼得就像神明。

狄姜嘴角含笑,盯著他的臉,不自覺地看癡了。

“還有嗎?”武瑞安問了狄姜兩次。直到問藥推了推狄姜,狄姜這才回過神,拿起最後一件衣裳遞給他。

“這是最後一件。”

“嗯。”

許大爺坐在門檻上,看著三人,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淌。他一邊敲煙杆子,一邊說:“以前丫兒還在的時候,每日裏也就是晾晾衣服,涮涮木桶,哪裏需要去大戶人家受氣?她到底還是不聽話啊,才有了這樣的結局……”

武瑞安找狄姜借了手帕,遞給許老伯,說:“許老伯您放心,我一定不會就此罷休,我一定會讓公孫祺這樣的人付出代價,得到他應有的下場。”

“不要!你千萬不要去招惹他!你鬥不過他的!”許老伯捏著手帕,瞪大了一雙眼睛。眼睛裏充滿了害怕和瑟縮。

“您放心,我知道該怎麽做。”武瑞安淡淡道。

“你不知道!”許老伯著急地大吼道:“從前丫兒也是這樣同我說,說自己清楚自己在做什麽,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可是到頭來呢?她其實什麽都不懂。人活一世,但求平安,安安穩穩過下去便是最好的結局。現在我已經接受了丫兒的離開,我不希望再有任何人為她犯險。而且……我聽說前陣子武王爺……就是女皇的第六子,曾經的神佑大將軍武瑞安,你們知道嗎?”

武瑞安和狄姜看了對方一眼,點了點頭。

“我聽說他和公孫祺有些過節,將公孫祺打了一頓,為此女皇革了他的職,摘掉了武王的稱號。”許老伯長嘆了一口氣,哀道:“就連武王爺都鬥不過公孫家,你們何苦去犯險?逝者已矣,打落牙齒和血吞也便是了!”

許老伯抽煙的手一直在顫抖,看得出他已經風燭殘年,已經活不了幾日了。武瑞安和狄姜不想他太擔心,便含糊著點頭應下了。三人坐在他的院裏,又陪他聊了會天才離開。

下午,問藥陪著狄姜在康平坊中回診,武瑞安則進宮去看辰皇。

辰曌雖然免去了武瑞安的一切職務,但是卻解除了他不許進宮的詔令。武瑞安一路通行無阻來到含光殿,便見辰曌正在作畫。

“安兒你來得正好,快來看看朕畫得如何?”辰曌朝武瑞安招了招手,武瑞安便走上了禦座,來到她的身旁。

桌面上鋪了一張潔白的宣紙,紙上畫著一白衣男子,他的身邊是一朵紅艷的牡丹。

武瑞安看得出來辰曌想畫的人是江瓊林,但是畫中人除了仙氣飄飄外,眉目與江瓊林卻是千差萬別。

“母皇,畫的很像。”武瑞安微笑,違心地安慰她。

辰曌見了武瑞安的表情,眉頭一皺,便將畫揉成了一團,扔了出去。

她的身邊已經有好多這樣的紙團,看來也不是第一次廢畫。

自從中元節一事過去,辰曌與從前不大一樣了。人前人後她都不再避諱‘江瓊林’這三個字眼,反而得空了就拉著身邊人絮叨過去的故事,於是江瓊林其人,就連新來的師文昌都已了然於胸。

師文昌在一旁寬慰道:“陛下,只要江公子活在您心裏,有沒有這幅畫都無關緊要,您何必一直對這副畫惦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