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一丘之貉

第二天天一亮,狄姜便找王掌櫃要了一些雄黃。

雄黃是山中行人必備之品,在夏日用來驅除蛇蟲鼠魚最是管用,到了冬日也能用來釀酒,可說是挨家挨戶必備之品,王掌櫃長期都有儲備,於是大方的給了她拿碗盛了滿滿當當的一碗。

“多謝王掌櫃,”狄姜笑著告辭,然後回房將雄黃遞給了問藥,並對她說道:“把這些撒在月老祠的大門口,過半個時辰再進去看看,回來之後,告訴我裏頭的情形。”

“我這就去!”問藥滿口應下,很快便帶著雄黃上了山。她按照狄姜的吩咐,將雄黃灑在月老祠的大門門縫之中,不一會兒,便聽裏面傳出幾聲慘叫,緊接著一陣悉悉簌簌的聲音傳來,似乎裏頭正在經歷一場酣暢淋漓的打鬥一般。

她耐著性子,等了半個時辰之後,才嘗試推開大門,此時卻發現之前的阻力都消失了,她不需要用什麽力氣便能打開門。

等她進門之後,便聞見道觀裏彌漫著一股臭不可聞的味道,就像一只千年沒洗澡的老狐狸身上散發出的騷氣。

“怎麽這麽臭?”問藥皺著眉頭,一臉嫌棄地捏著鼻子,開始在道觀裏巡視起來。

只見白雲觀前後總共有三個大殿,最前頭的大殿已經被徹底改成了月老廟,廟裏供有一白發銀須老人坐像,慈顏善目,笑容可掬,他一手執姻緣簿,一手牽紅繩,祠門兩旁更有聯道:“願天下有情人,都成了眷屬;是前身注定事,莫錯過姻緣。”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樣,還真教人看不出這裏從前是個道觀。

第二個大殿裏供有三茅祖師真君,分別是太元妙道沖虛聖佑真應真君,定錄右禁至道沖靜德佑真君,三官保命微妙沖慧仁佑真君。

第三個殿堂裏則什麽都沒有供奉,空落落的只有一個蒲團,問藥仔細的四下查看了一番,最後便確定了——這道觀裏現在一個人都沒有了,就連昨晚那些小道士也都不見了蹤影。

能證明這裏曾經有人的證據,只剩下月老祠中的桌子上擺放著幾只冒著煙的土碗,土碗裏盛著小半碗面條,看上去清湯寡水,裏頭怕是只擱了少許鹽。除此之外,圍著桌子還散落著幾件道袍,就像是道士在道袍裏消失了一般。道觀裏人去樓空,再沒有半個人蹤影,不,就連鬼影都瞧不見一只。

“想是他們吃到中途,被我的雄黃味打斷了才會如此,否則在窮成這樣的道觀裏,他們是斷不會舍得浪費面條的……”問藥想著,便回了客棧,將她的所見所聞回報狄姜後,狄姜的嘴角便浮現出一抹笑,眼睛裏更透著一副“果然如此”的意味。

“掌櫃的,他們為什麽怕雄黃?”

“他們不是怕雄黃,只是聞不得那個味道,雄黃對於他們,就如丹若花引之於你。”狄姜笑道。

“……”問藥聞言,一股莫名的懼意便湧上心頭,她想起丹若花引那獨特的腐爛鴨毛味道,只覺隔年飯也要吐出來,她是再不想聞到第二次了……

“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問藥撇撇嘴,道。

“還能怎麽辦?當然是想辦法,把玉靈道長找出來了……”狄姜嘴角帶笑,似成竹在胸一般,覆在問藥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問藥起先有些發愣,而後便猛地點頭:“我知道了,我馬上就去!”

問藥走後,已是午時,狄姜見武瑞安還沒有起床,便忍不住去房裏喚他。待她敲了幾聲房門,卻發現始終無人應門。她情急之下便掐了個法訣,趁著四下無人閃進了武瑞安的房中。

“王爺?”狄姜走近床邊,才發現此時的武瑞安雙頰緋紅,身子滾燙,怎麽喚都喚不醒。再一探他額頭,便發現他發起高燒,渾身滾燙。

狄姜立刻向王掌櫃求了退燒的草藥,再和著自己從太平府帶來的藥材一起煎水給武瑞安服下,他的身子才稍稍降了溫。

武瑞安昏昏沉沉的在床/上睡了一整日,狄姜便衣不解帶,在一旁照顧了一整日,直到半夜,問藥拎著一個大麻袋回來時,狄姜才神神秘秘的拉著問藥回了自己的房中。

“掌櫃的您可真是神了!我還真抓著不少!”問藥獻寶似的打開麻袋,便見麻袋裏躺著許多毛茸茸的小動物,它們四五只被綁住雙腳關在一起,一個二個都在拼命地掙紮。

“您看看,這是不是就是您所說的‘貉’?”問藥隨手抓起一只,將它遞到狄姜面前,道:“我按照您說的,拿活雞做引,做了一個捕捉籠,它們可貪吃了!幾乎是一擁而上,我的籠子險些罩不住它們!”

“是了是了,可不就是它們了!”狄姜拍手叫好,道:“貉,群居動物,一種生活在草甸、茂密的灌叢帶和蘆葦地的狸,體型短而肥,喜歡吃雞和水果,與月老祠中的人,是同一個品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