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十剎花(1)

李姐兒和張全德沉河後,村子裏當晚便開始鬧鬼,不少人聽到了李姐兒的哭泣聲,從幽黑的夜裏,從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從四面八方傳入他們的耳朵裏,“嚶嚶嚶嚶——”不絕於耳。就算內心坦蕩不怕鬼的人,也被這聲音攪擾得睡不著覺。

第二日,孟掌櫃的客棧便被村民踏破了門檻,皆是來請求鐘旭庇護。可鐘旭這會自身難保,哪裏抽得出空閑來管他們這等捕風捉影的事?

“我沒有聞到冤鬼的氣澤,你們只是自己嚇自己。”鐘旭扔下這一句話後便關緊了房門,任誰來敲都不開門。除了狄姜。

當然,狄姜他也並不想接見,只不過狄姜是趁他不察,從隔壁的窗戶爬過來的,等他反應過來時,狄姜已經坐在他的床邊,左手一抹,從他的床裏邊拈了一手血液,伸到他面前,嘖嘖搖頭道:“鐘道長,你怎麽受傷了?”

“不關你的事。”鐘旭一臉淡淡。

“怎麽才過兩日,又變回這般生分的模樣?我還以為我們已經是好朋友了呢!”狄姜瞪大了眼,被他氣得喘不上氣。

鐘旭見狀,怕狄姜喘得暈過去,想給她順順氣又覺著男女授受不親,很是一陣手足無措後,只得連連搖頭,安慰她道:“不是,我的意思是,這點傷不礙事。”

“哎……原來你是這個意思!”狄姜重新恢復平順,又道:“怎麽受傷的?”

“解釋起來比較復雜,凡人不懂。”鐘旭撓了撓頭,耐著性子與她解釋,而顯然這麽一句不能搪塞狄姜,她仍是不依不撓的湊過去,牽起鐘旭的手坐下,探起脈來。

鐘旭有些無所適從,咳嗽了兩聲,耳根子便開始發紅。

“脈象倒是很正常,不像有什麽病症,但這血……”狄姜說著,就站起身去脫鐘旭的衣服。

鐘旭大驚,一臉窘迫地推開她,道:“你做什麽!”

“我就想看看你有沒有外傷,沒別的意思。”狄姜一臉無辜,十分不解他為何如此大動幹戈。

“我沒有受傷!”鐘旭推開她,理了理衣裳,收拾齊整之後便將狄姜往外趕:“我沒事,狄掌櫃還是去看看門外那些村民罷,他們才是生了病。”

“什麽病?”狄姜一愣。

“臆想症。”

“唔……果真沒有怨氣?”狄姜試探地問他。

鐘旭斷然搖頭:“沒有!”

“那我就放心了,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狄姜說著,又打開了窗戶。

“你怎麽不走大門?”鐘旭疑惑。

“你的門都被村民堵死了,我可不敢出去。”狄姜攤手,說完便縱身一躍,像一只母熊一般撲到了旁邊的窗戶上,然後吃力的手腳並用爬了進去。鐘旭在她身後看著她笨重的動作,狠為她捏了一把汗,生怕她一個不小心掉下去,還要自己動手去救。

但是她到底還是穩住了,鐘旭松口氣,關上了窗戶,插上了窗閂。

狄姜回屋後便長舒了一口氣,對著書香問藥興奮道:“鐘旭一時半會怕是不會管此事,你們盡管再鬧兩日,等村民們受不了了,我們再做下一步打算,還有,一定要將縣令留在狀元鄉!”

“好!”書香問藥點了點頭。

但凡是狄姜的命令,書香都不問對錯的言聽計從,而問藥此番如此乖順純粹是為了潘玥朗,她怕他孤苦無依被人看不起,這才想方設法為李姐兒翻案,好歹不要讓他落得一個受人置喙的名頭:殺人兇犯的兒子。這樣的他,如何能在人前人後挺直脊梁?那不該是他承受的。

從前她沒有想這麽多,以為給老潘出氣才是最重要的,等他們夫妻相繼離世,只剩潘玥朗一人時,她才發現,活著的比死了的或許還要痛苦,她不希望潘玥朗的下半輩子都活在父母的陰影裏。所以當狄姜提出為李姐兒翻案這個建議時,她毫不猶豫舉雙手贊成。不管真假,只求結果。

這夜,村民不再聽見李姐兒的嚶嚶哭泣,在大夥都松了一口氣,覺得終於能夠睡個好覺之際,李姐兒和張全德的冤魂卻出現在了挨家挨戶的窗邊。他們什麽都不做,就那樣定定的看著屋內的人。

李姐兒和張全德的眼睛瞪得渾圓,眼角流淌著血淚,被河水泡發的身體讓他們全身發青,更加駭人。

當晚便有許多人被嚇暈過去,更有些村民直接搬了床被子睡在了鐘旭的房門口,樓道裏來來回回的走路聲念經聲,擾得狄姜也不能安眠。

“我受不了了!”狄姜掀開被子,在書香和問藥回來之前,便沖出屋子,洋裝驚顫道:“李姐兒一定是冤死的!我們要找出真兇,還她和張全德清白!”

樓道裏的村民愣了愣,隨即一一發出附和道:“對!一定是這樣,兇手一定另有其人!”

這比她原定計劃還提早了兩日,他們本計劃著一系列的嚇人活動,豈料才施行了兩招,便惹得大家怨聲載道,紛紛打心眼底認為李姐兒真是冤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