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 樂山山如畫

微雲邊哭邊把事情緣由說了一遍,左不過就是婆婆何等霸道,小姑何等刁蠻,如今住進了上房裏,把她趕到廂房裏去住雲雲。

裴臻聽得直皺眉頭,“你府裏的家丁侍從呢?怎麽兩個女人都對付不了?你只管到這裏來哭,你們奶奶大著肚子,還要問這些破事?我瞧你也是個不中用的,鬧得這樣了還怕什麽?有氣就撒,出了事我自然給你擔待。”

微雲被他說得羞愧,只低頭不敢言語,毋望看她近來又清減幾分,別人懷了孩子,婆婆丈夫如珠如寶地捧著,她婆婆倒好,不說給媳婦好生調養,偏偏日日裏尋不自在,天底下竟有這樣做長輩的!微雲性子好,心裏又顧念著她爺們兒的面子,凡事種種都讓她婆婆三分,如此一來反倒助長了胡婆子的氣焰,人善被人欺,真真一點不錯,裴臻還怪她,她除了抹眼淚也沒別的法子了。

毋望極心疼她,好歹她盡心伺候了自己四年多,裴臻行軍的日子裏,她們姐妹似的相處,她一向都是周到體貼的,可惜命不好,遇著這樣的人家,這裏再不管就沒人給她主持公道了。遂拿手絹給她擦了淚道,“這樣的婆婆怕是天下少見的,她竟不顧念你肚子裏的孩子嗎?都五六個月了,腰身還顯不出來,孩子那麽小怎麽成?”

微雲一聽哭得更兇,哽咽道,“我原不想來麻煩爺和奶奶的,只是真沒了主意,她說話愈發的不堪,我但凡有那分志氣,早就一頭碰死了。”

“混說,”毋望斥道,“活她的壽命不成?什麽死啊活的?她又說什麽胡話了?”

微雲怯生生地看她們大爺,見他面上似有不耐,便躊躇著不敢說出來,毋望再三催促了,她才掩面哭道,“胡婆子不認這個孩子……說這孩子不是她兒子的種,還要叫胡子昭休了我。”

裴臻冷哼道,“紅口白牙的,這是什麽混賬話?不是她兒子的還能是誰的?憑她怎麽樣,我裴府出去的豈是她說休就休的?除非她兒子的前程不要了!”想了想,轉過彎來,怒道,“那老貨莫不是說孩子是我的?”

微雲幾乎號啕大哭,裴臻氣白了臉,這叫什麽事?屎盆子不挑人,竟扣到他頭上來了,他素來潔身自好得很,對女色向來也不貪戀,自打在北地見過他媳婦兒之後,對旁的女人幾乎喪失了興趣,怎麽就給這刁婦惦記上了,拿他作話柄來說事越想越氣,便對微雲道,“既這麽,我回頭到詹事府找胡子昭去,這事不明不白的也沒意思,他要是和她串通一氣兒,這樣的人家待著也是腌在鹹菜甕子裏,趁著身子還不沉,叫他拿休書來,你吃上兩劑藥把孩子打了,我托人再給你尋摸好人家。”

微雲怔在那裏,毋望惱火,這裴臻真不是個會勸人的,現在是婆媳戰爭,小夫妻還是有情有義的,怎麽叫人家和離呢?還讓她打掉孩子,這不是造孽嗎,便道,“先打發她婆婆是正經,胡姑爺雖懦弱卻不糊塗,這事他心裏自然有數,親家太太叫我不受用得很,咱們陪嫁也不少,她哪裏不稱心?你也別哭了,橫豎我們替你做主,你一味的忍讓愈發縱得她沒了邊,她只當咱們是什麽人家,由得她胡亂嚼舌頭?你帶我的儀衛去,你們爺出不得面,我這裏好說話,先擒了她往衙門去,我再叫長史來料理。”

毋望憋了一口氣要嚴辦,豈料微雲這當口猶豫起來,囁嚅道,“她好歹是昭大爺的媽,真要收了監怕不好……”

裴臻橫她一眼,哼道,“真真可憐之人必有可恨知處,你是個軟柿子,你那姑爺是個鋸嘴的葫蘆,兩下裏湊得倒妙!要辦她你又不讓,那今兒來做什麽?哭給咱們瞧瞧的?”

毋望也不知說什麽好,只得安慰道,“左不過唬唬她,把她打發回老宅子裏去,哪裏真的把她怎麽樣,你放心吧。”轉眼看裴臻,他懶得過問,自坐到書桌前看書去了,毋望悄聲對微雲道,“你下個狠心吧,難道真要等她休你?你這麽不爭氣,難怪大爺要惱。”

微雲咬了咬唇點頭道,“也罷,不好連累大爺,壞了大爺的名聲,那我這就去了。”

毋望讓人傳了儀衛正來,吩咐道,“你著典仗帶四人跟微雲姑娘跑一趟,將胡婆子和她女兒押到府衙去,親交給縣令,我後頭就派右長史來。”

儀衛正領命道是,微雲千恩萬謝福了身出門去了。

裴臻在窗下冷聲道,“往後她的事你別理,爛泥似的性子,瞻前顧後,難成大事,你只管養著自己才最要緊,家裏無事,盡操心旁人,有那閑空不如到園子裏逛逛,將來臨盆順遂些。”

毋望白他一眼,歪在榻上嘀咕,“你這人不念舊情的嗎?她打小伺候你,如今嫁了人過不好,你卻不擔心,反說我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