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東風吹情郎(第2/3頁)

那燕王甚有閑情逸致,正抱著幼子朱高爔喂羊奶,見裴臻等人進來便知有事,將孩子交給內侍帶下去,起身道,“怎麽?”

眾人見了禮,裴臻呈上信箋道,“殿下快作打算吧,先是削兵,後頭只怕是要擒燕王官屬了,還是招了眾王子和眾將來商量對策的好。”

朱棣看過信後點頭,金忠忙不叠出去傳令。那燕王倒也從容,問裴臻道,“依著先生,接下來該怎麽辦?”

裴臻道,“這會子起兵不是時候,將計就計先把大軍撥調過去,屯居開平不足懼,橫豎是自己的,將來取幽燕再裏應外合。只是剩下這四萬要仔細部署,在下以為,當派高陽郡王常駐軍中以安眾將領,二殿下驍勇,一旦時機成熟可一舉奪北平九門,掌控布政使司。至於王府內,還是安排八百勇士以待變故,若齊泰有了動作,王爺也好全身而退。”

朱棣贊賞道,“先生縝密,果然萬事都替本王周全了,那便按先生的意思辦。”

裴臻躬身道是,暗裏給鐵英使了眼色,鐵英會意,上前一步道,“屬下以為府內家眷要另作安置方為萬全,明月暗衛當護王妃等安全,只是屆時怕人多手雜,有個疏忽恐釀成大禍。”

明月暗衛不作上陣殺敵之用,只負責內眷安危,這是當初就規劃好的,爺們兒沖鋒陷陣,家裏的老婆孩子也要保全,沒了後顧之憂才能奮力搏殺,燕王爺深知其中道理,鐵英的話自然也認同,便道,“鄉下莊子空著,打發人張羅好就是了。”

裴臻一哂道,“何必舍近求遠,郡王尚未婚配,宅子空著,離王府又近,內眷們過去也方便,若往莊子上去,赫赫揚揚引人側目,行蹤豈不都暴露了嗎?王爺寫個手諭,命校衛營先去打典,在下的暗衛隨後便到。”

這些都是上不了台面的小事,燕王連想都不用想,直接將令牌扔給了內使,令他陪同鐵英去辦。眼下要緊的是朝廷的動向,忙走到地圖前復手琢磨,裴臻和濮陽對視一眼,裴臻勾唇一笑,長出了一口氣。如此甚好,不動聲色事就妥了,不論如何先讓她回來,回到他身邊來,旁的容後再說,有賬且留到秋後再算不遲。

高陽郡王和諸將趕到時,裴臻正往沙盤上插旗布陣,聽見腳步聲微擡了擡頭,眼中平靜無波,似乎一切都未發生過一般,朱高煦一瞬閃神,隱約有些不踏實,復又覺得自己多慮了,張狂笑了笑,沖他拱手道,“有兩日未見了,先生別來無恙?氣色不怎麽好啊,可是有什麽不順遂嗎?”

裴臻面上淡淡的,漫不經心應道,“勞郡王記掛,在下諸事都好,雖有些小波折,這會子也已煙消雲散了。”

朱高煦一嗤,“是嗎?聽聞先生佳期將近,不知萬事可準備停當?”

裴臻抿唇但笑不語,一一和幾位軍中要員抱拳寒暄,眾人皆落座,燕王將事由和對策告知眾將,又公布了人員調配安排。朱高煦愣了片刻,轉眼看裴臻,他笑得明媚燦爛,拱手道,“郡王大將之材,到軍中領兵統帥,大展才能,英雄有用武之地,可喜可賀呀!”

朱高煦狐疑打量他,領兵打仗固然是他的夢想,可是一旦和裴臻沾上了邊,事情好像變得不那麽簡單了。果然,他直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道,“郡王府暫且作安頓王府內眷之用,王爺已下令校衛營前去布置,估摸著時辰,在下的暗衛此時也進府去了。”

朱高煦大驚,回頭看他父親,燕王的眼神晦澀難懂,他心裏一涼,和裴臻比心計果真不是對手,只是看父親的神色,其間底細似乎是知道些的,只是不便明說,兒子的幸福和這錦繡山河之間,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後者。高陽郡王灰心的垮下肩,棋差一招,輸了,人算不如天算,她終究不是他的,搶來的東西,還沒焐熱又飛了,什麽都沒留下。他的視線落在左手的繃帶上,就留下個血窟窿,一輩子的傷疤。

心神俱亂之際,何時人散了他也未察覺,擡眼時,抱廈裏只剩他們兩個。

裴臻微擡著下顎,帶著勝利者的姿態,“多謝郡王對春君一晝夜的照顧,如今她該回家了,郡王能完璧歸趙,裴某感激萬分。”

朱高煦眯眼看他,“完璧歸趙?何以見得?她和我同處一室十二個時辰,什麽事做不得?明月先生如此肯定?”

裴臻站在陽光裏,挑金的袖口和襕膝熠熠生輝,聽了他的話緩緩仰起嘴角,笑道,“我和她的事你不懂,你知道什麽是榮辱與共,生死相隨嗎?”語畢轉身,翩翩然往那雕花月洞門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