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三 為夫鬥頑奴(第2/2頁)

徐婆子心裏著惱,暗拿肘子頂那婦人,低斥道,“不怕大風閃了舌頭,你混說什麽,怎麽拿姑娘和那賤人比?仔細大爺聽見了剝了你的皮。”

那婦人回過味兒來,恬臉道,“哎呀,姑娘大人大量,定不會和我計較的,我也是看著歡喜,腦子沒跟上嘴,一時說漏了,姑娘只當我無心之過罷了。”

毋望板了臉道,“誰說我不計較了?”

話一出口,滿室皆驚,微雲淡月心照不宣,退到她身後低眉順眼地站著,毋望斜眼打量那婦人,冷聲道,“我年輕,又才來,不知這位嫂子在哪裏當差?”

徐婆子忙斂聲,甩眼色催促那婦人自己作答,那婦人沒法,只得弓了身子道,“奴才的男人叫葛二,是姨太太的陪房,奴才眼下在大廚房裏做管事。”

毋望冷笑兩聲,原來是廚房裏的,正愁拿不著人作筏子,她自己倒送上門來了,便整了整領墜道,“既是廚房的,這一早到我屋子裏來做什麽?來瞧瞧我和你們大奶奶誰更齊全嗎?你才剛說是廚房的管事?那我且來問問你,昨兒晚上是誰當值?你們爺外頭還沒回來,廚房就熄火不伺候了,焉知他是吃了回來的?就是吃了,爺們兒只吃酒沒米面墊著,半夜回來定是餓的,要再尋摸吃食,你們廚房竟都各自歇著了,叫他自己生火做飯嗎?可見你們平素是怎麽當差的。從前怎麽我不管,如今我來了,雖沒和你們爺大婚,到底是下了婚書放了定的,他終日勞心勞力,你們是拿月例銀子的,叫他連口熱乎飯都吃不上,說句不怕你們恥笑的話,我心疼得緊。”

眾人噤若寒蟬,偶爾還有幾個竊竊私語,她眼皮子都沒擡一下,又道,“別處的管事沒到,我只和廚房說,今兒起要立規矩,大爺沒回來,灶頭上必須要熱著的,面菜買辦每日出項要立單子,五兩以上要出字據,或去賬上領銀子或叫賣家自來取,不得先支後退,若叫我知道可是不依的。府裏人多,我瞧著用不了那麽多人伺候,你們各人好自為之,有好出路的只管去,我必不攔著,若有偷懶耍滑的,一經查出絕不姑息,或罰或賣,我是不講情面的。”

眾人惶惶都看徐婆子,她倒也沉得住氣,眼觀鼻鼻觀心,儼然老僧入定。心裏啐了兩口,十五六歲的毛丫頭當家來了,偌大的府第,只憑她就管得過來?才到就喊打喊賣的,不過白顯威風,臻哥兒是她奶大的,什麽時候拿房裏人當回事了?莫說她沒過門,就是前頭那位素奶奶,和大爺五年的夫妻,最後又怎麽樣?除非這小丫頭有通天的本事,否則大爺能聽她的才怪,自己是他的乳母,一口奶一口血地奶到他四五歲,他再怎麽也會給她個面子,還真叫她給個毛丫頭拿捏不成,料定她不敢拿自己怎麽樣。便有恃無恐起來,心想憑她發威,大爺不發話也沒人聽她的,不過瞎鬧騰,能翻起多大的浪頭來?

毋望坐在梳妝台前,微雲淡月給她手上抹香膏子,她打量了徐婆子,見她不吭聲便笑道,“媽媽大意了,昨兒給我換的褥子上蛀了兩個洞,回頭請媽媽給我補補吧,我這裏針線都是現成的。”

徐婆子吃了一驚,沒想到她竟拿被面兒來說事,索性糊塗裝到底,假模假式笑道,“姑娘說笑,哪裏能夠呢,借我個膽兒也不敢啊!想是屋裏丫頭熏被子,火星子燙著的。”

淡月擡頭道,“媽媽可仔細了,被子是我熏的,蟲蛀還是火燙也分不清了嗎?媽媽自去看,針線都備著的,就在幾上擱著,勞媽媽親自動手吧。”

徐婆子臉上掛不住了,原當嘴上打趣,誰知竟真叫她補,她好歹也是奴才裏的體面人,哪裏容得她們如此打壓,於是憤懣道,“淡月姑娘也忒較真,不過是兩個蟲咬的洞,誰補不是補,做什麽捉住了別人短處不饒?”

微雲哼道,“媽媽如今把誰放在眼裏頭?不過兩個蟲咬的洞?我們姑娘將來是府裏的主子奶奶,蛀了的被子奴才都不用,卻放到姑娘的拔步床上來了,媽媽這是瞧不上大爺,還是看不起我們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