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狹逢朵顏衛(第2/2頁)

不能遲疑,不能回頭,腳下更不能虛晃。毋望充耳不聞只管上樓,拳頭緊握著,指甲插進肉裏去也渾然不覺,來人是朵顏三衛無疑,現下要想脫身之計才成,既喊她名字以作試探,那這幫人定是盯上她了。

那群蒙古人手都放到了刀鞘上,為首那人卻一揮手,眾人會意,紛紛圍坐到大堂裏的八仙桌旁,那領頭人又道,“公子且慢!”

毋望沉痛一嘆,站定了腳緩緩轉身,狀似平靜道,“兄台可是叫在下?”

那人微眯著眼眄視她,不緊不慢道,“閣下同我的一位故友甚像,敢問閣下從何處而來?”

那眼神竟似要將她渾身看出窟窿來,毋望腿裏發虛,面上強笑道,“想是先生認錯了,在下與家叔從應天府而來……”

“往何處去?”那人語氣咄咄逼人,擡腿上前了幾步。

毋望心頭猛一撞,沉聲道,“往商唐州去。閣下這是在盤問在下?”

那人忽一笑,那邊的蒙古人如數站了起來,毋望暗道不好,莫非哪裏出了岔子嗎?便蹙眉望著那群人。領頭的篤悠悠道,“閣下到商唐州是走親還是訪友?咱們兄弟也要往北平去,你我同行如何?”

毋望幾乎要抵擋不住了,心道這回怕是逃不脫了,這人定是個大將,這樣的難對付。正躊躇不知如何應對時,身後人在她手上握了下,她回頭,原來是路知遙,他的臉色微紅,想來燒還未退,一手撐扶在她肩上,似乎將所有的份量都壓到了她身上,她咬牙挺住,他面上言笑吟吟,只道,“怕是不成,在下叔侄往商唐府衙有公事要辦,與閣下同路多有不便,只好辜負先生美意了。”

那人目光落到他腰間的大理寺腰牌上,略一思量,淡笑著抱拳道,“那便可惜了,既這麽的,相請不如偶遇,在下做東,請兩位略飲一杯如何?倘或看得起在下,也好交個朋友。”

恰巧此時店內夥計領了郎中前來,路知遙無奈道,“對不住了,今兒在下抱恙,精神頭也不濟,待明日再同閣下賠罪,屆時暢飲無妨。”

那人倒也大度,擡手比個“請”的姿勢,自己回身落座了。

毋望松口氣,扶著路知遙進房,請郎中把了脈,在一旁搓手問道,“不知家叔病況怎樣?”

那郎中道,“並無大礙,受了風寒,吃兩劑藥,好好睡上一覺便可大安了。”

因開了方子,毋望付了診金,著夥計跟大夫去抓藥,自己倒了水給路知遙喝,一面將火盆裏的炭攏了攏。路知遙喘了喘吩咐道,“若沒有必要別出屋子去,那幫人絕沒有輕易放手的道理,你可仔細了,必定還要借故來探虛實。”

毋望道,“他們既生疑,為何不直接捉了咱們?”

路知遙咳嗽兩聲道,“他們來得這樣快,想是燕王身邊有內應,所幸他們不知帶你出來的人是什麽身份,我才剛亮了腰牌,那人也有顧忌。畢竟我是朝廷命官,若有閃失,上頭查下來定要有牽連,藩王親兵無詔令擅自入關那可是重罪,莫說他們,就連他們的主子也逃不脫幹系,他們不敢擔這個風險……這地方無人駐守,十裏開外才有和州駐軍,要想調兵是不成了,明日一早咱們就動身。”

毋望憂道,“那你的身子怎麽辦,還未調理好便走可使得?”

路知遙促狹道,“路上你再替我擦身子便成了。”

毋望臉色嫣紅,別過身不再看他,路知遙心裏一暖,見她不反駁,像小媳婦似的低頭害臊,便滿腔的柔情蜜意皆湧了上來,溫聲道,“我心裏後悔,不想送你到北平去了。”

毋望怔怔的看他,他苦笑了一下,好多話說不出口來,只好去拉她的手,一根根手指摩挲,滿面的哀戚之色。

毋望全當他是病糊塗了,將他的手放進被子裏,又替他掖好被角,輕聲道,“你歇會子,藥來了我再叫你。”回身微揭了窗戶朝下看,大堂裏的蒙古人推杯換盞,那領頭的不與他們糾纏,只顧獨個兒自斟自飲,突然擡眼往她這裏掃來,毋望一驚,疾閃到一邊,嚇得直拍胸口,屏息再探,那人竟已離席,整了整腰間玉帶,直往樓上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