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 苦命逢六兒(第2/2頁)

毋望左右不是,瞧她這樣想起了自己當年,又不敢一個人拿這樣大的主意,畢竟她來歷不明,萬一要是個出逃的官婢或奴隸,那豈不連累自家麽。

那女孩看她面上猶豫,忙抱住了她的腿央求,“好姑娘,我身家清清白白,不信你到官府查去。我也不是流亡的犯人或手腳不幹凈的毛賊,下氣求姑娘是我有苦衷。”

毋望攙了她起來,將她扶到椅上,問道,“你有什麽苦衷,說吧。”

“姑娘不知,”那女孩兒道,“我們這些乞丐白天行乞,晚上都睡在城外的破廟裏,只因我是孤身一人,那些乞丐都欺負我,有幾個潑皮竟對我動手動腳,旁邊的人看笑話似的,我實在是活不下去了,早知如此,當初還不如跟了父母姊妹去了,也不用留了這條爛命給人糟踐!”

毋望心道,這世上究竟有人比她更可憐,她有叔嬸疼愛,這女孩竟像浮萍,活了今日不知明日。於是拿手絹給她擦了眼淚,柔聲道,“我先拿了我以前的衣裳給你換上,你洗漱之後等我叔叔嬸子回來,若他們答應,那明兒就到衙門入了籍,這事兒就齊了,可好?”

那女孩喜得又要給她磕頭,叫她攔住了,笑道,“你就是留下了,咱們不作主仆只作姐妹,你不用動輒磕頭。”說著暫且打了烊,領她到後院沐浴。一通清洗下來,換了幹凈衣裳鞋襪,梳了兩個髻,那小乞兒竟是個齊全孩子,手腳也甚麻利,將澡房裏收拾停當,不等毋望吩咐又去開鋪門,又掃地擦桌椅,忙個不停。

毋望笑道,“先別忙了,來吃些東西才好。你叫什麽名字?”

那女孩兒道,“我行六,家裏人都叫我六兒,也沒有什麽正經名字,請姑娘給我取一個吧。”

毋望道,“既是爹媽取的,改了倒不好,還叫六兒吧。”

兩人又笑談了一陣子,張氏推著小車回來了,進門只道,“有客嗎?”定睛細看卻見那女孩兒穿著春姐兒的舊衣裳,奇道,“姐兒,這是哪家姑娘?”

毋望接了她手裏的家夥什,將原由這般那般的說了,張氏恨道,“那幫花子太缺德,飯都吃不上了還有心思輕薄女孩兒,怪道叫人唾棄呢。你且留下吧,家裏的活搭把手,也好和春姐兒做伴。只是大了些,若小個兩三歲的,倒好配給我家沛哥兒呢。”

毋望道,“嬸子想得真遠,沛哥兒才九歲,也不知何時回來呢。”著六兒給張氏見了禮,拿出徳沛的家書與她看,張氏又哭又笑的,直啐道“猴仔子”。六兒擰了帕子給她凈臉,到後廚生火做飯去了。

張氏看罷了,寶貝似的收起來,說要等劉宏回來給他看,也叫他喜歡喜歡,又問道,“可是裴公子送來的嗎?他可曾同你說什麽?”

毋望想來又是一陣酸楚,不好叫張氏看出有異,便強笑道,“沒什麽,只說些家常,齊家的淡玉也來了,坐了會子也就去了。”

張氏點了點頭,興沖沖把錢袋子裏的銅板全倒在桌上,一個個細數,拿麻繩串起來,笑道,“今日生意好,賣了竟有五十碗餛飩,全賴裴公子,街面上的流氓無賴知道我是梨雪齋的,訛錢都繞過我的攤子,可省了不少,否則這些都給了他們都不夠。”

毋望無奈道,“就是錢還了他,情也還不完了。”

張氏不察,也應道,“可不!只是如今我也聽到些風言風語,外頭傳你和他……唉,只怕將來不好說人家了。”

毋望倒不在乎這些個,心裏只盼著章程罷了。

張氏問道,“今日程哥兒可曾來?”

毋望搖頭道,“不曾來呀。”

張氏皺眉道,“我在城外擺攤,連著幾日見他進城,竟一次也沒來過嗎?恐怕那個傳聞他也聽見了,心裏不自在罷了。”

毋望也嘆了氣,他不來也沒法子解釋什麽,也或許他近來忙,一時沒空來看她罷。

張氏哼了一聲道,“我看你早做打算才好,現下他不同了,是大家子的公子,我們這樣人家哪裏看得上,到底要找個門當戶對的,也好叫他腰杆硬些,你且等著瞧吧,定要給我說中。”

“果然這樣也是命中注定的,我與他無媒無聘,他若要娶旁人,我也無法,只過好自己的日子罷了。”毋望笑道,面上無半點急色。

張氏搖頭道,“兒孫自有兒孫福,我也不操心那許多了。”拍拍身上灰塵,自去裏間發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