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 子

2003年暮春,氣溫11攝氏度的清晨,沈子言站在陽台上遠遠望去,清朗的晨曦裏,大團灰蒙蒙松散的浮雲攤開在天際,空氣中彌漫著不可預知的氣息,宛如這場突如其來的非典,陰沉沉覆蓋在整個城市的上空。

這是被隔離的第六天。

新聞裏全國不斷攀升的死亡數字宛如末日一般壓抑在每個人的胸口,研究生院裏相繼有人發熱、咳嗽,整棟學生公寓都被封鎖起來,禁閉成一座孤島。

看不到未來,也等不到希望般漫長的隔離,除了室友抱著電話不撒手和男友呢喃通話的聲音,室內幾乎沒有其他的聲響。

“知道了知道了,學校每天都有人上來量體溫灑消毒水的,你真啰嗦。”幸福的女孩對著話筒那一端一邊撒著嬌,一邊壓低了聲音,“想我了嗎?”

子言的臉微微有點發燙,轉過身去拿一支體溫計。

身後,對著話筒依依不舍地告別的女孩,忽然咯咯笑出聲來,“嗯,那你愛不愛我?”

渾身一僵,手指似乎有些痙攣,她緩緩回過頭去,仿佛看見兩年前墨藍的夜幕下,綻開大朵大朵璀璨的煙花,繁華絢爛的背景下,那個人站在遙遠的另一端,唇角掛著殘忍的笑意,那個聲音一直在時光裏縈繞徘徊,“……我不愛你,不愛你。”

那是他留給她的最後一句話。

以為早已被遺忘的一幕,原來還是在呼嘯而來的記憶裏矢志不忘。

慢慢蹲下身去,將掉在地上的體溫計拾起,握在手心,又松開。

暮歌

我喜歡將暮未暮的人生

在這時候

所有的故事都已成型

而結局尚未來臨

我微笑地再作一次回首

尋我那顆曾仿徨淒楚的心

——席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