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平陽路

火既無用, 只能肉/攻。

詹台左手握住白骨梨塤, 反手旋轉, 白色的骨塤飛速轉動,陀螺一般,在月色之下只能看見模糊的一個白影。

詹台微微側臉看一眼方嵐。桃木短劍被她握在手中,白皙的小臉繃得緊緊,一瞬不瞬地盯著面前的人皮屍蠟,一臉視死如歸的壯烈表情。

大敵當前, 他卻驀得有些想笑, 心底又不知哪裏生出無窮盡的勇氣。

大抵拼搏, 總歸最終也是要找一個方向。

詹台沖她微微勾了唇角, 露出和煦微風一樣的微笑。

趁她一愣的當下, 詹台飛身向前, 白骨梨塤如離弦箭,流星一般向前砸去。

湧在最前的人皮屍蠟措手不及, 被白骨梨塤一擊砸中眉心,砰地一聲坍下巨大一塊深坑,精雕細琢的面容分崩離析, 破碎的蠟像塊塊墜落, 撲簌簌如碎石飛濺。

“算你聰明,懂得以水築身, 不怕我手中豹影冥火。”詹台冷笑一聲,將白骨梨塤收回掌中,“區區一層蠟像而已, 難道還能刀槍不入銅墻鐵壁?”

話音未落,十幾具人皮屍蠟不再等待,仿若不知死活的僵屍,鋪天蓋地般撲了上來。詹台左手揮拳,白骨梨塤回旋飛鏢一樣旋轉飛出,接連擊中數只人皮屍蠟。

腳步只是略微受阻,人卻仍在源源不斷湧上。詹台喘息側身,袖兜中飛出一把綠豆灑在地上,黃紙符燃起火光,沿著綠豆的方向一路燒去,砰砰砰砰如同爆竹炸響。

方嵐面前同樣有一只人皮屍蠟。看樣子不過是三十余歲的女子,幹枯瘦弱眼神淬毒,手裏一柄閃著寒光的匕首,僵直著身體沖方嵐刺來。

方嵐側身閃過,桃木短劍護在胳膊上,小心翼翼避開,不欲與她正面對上。

可偏偏就在此時,她腳步一滯,低頭一看,才發覺是一只七八歲的人皮屍蠟抱住了她的大腿,陰惻惻擡起臉,沖她咧嘴一笑。

方嵐再不猶豫,舉劍過頭頂,用盡全力猛然刺下,狠狠戳進人皮屍蠟的天靈蓋中。

黃漿四濺,潑了她滿面,惡臭撲鼻,就連眼角也沾染些許,右眼立刻一片火燒一樣的灼痛,淚水嘩嘩湧出,眼前一片模糊。

方嵐牙關緊咬,雙唇緊閉,強忍住右眼疼痛一聲不吭,生怕影響到詹台分了他的心。可她到了此時目不能視,著實也沒有半點把握,只能憑著本能就地一滾,朝著橋側的方向躲去。

她的眼睛仍然不能睜開,卻記得詹台說得清楚,遇到危險只要朝橋下跳去,入水就可脫險。此時情勢逼人,這一滾之後,她卻沒有像設想中的那樣,摸到七孔橋的橋柱。

避無可避,如砧板上徒勞掙紮的魚。方嵐心口砰砰直跳,桃木短劍立在眉前,緊張地等待人皮屍蠟下一次的攻擊。

突然之間,方嵐的耳畔像有風聲呼嘯而過,手臂像被一條特別粗糙的巨蛇蹭過,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蛇!什麽樣的道法,竟然能夠召喚巨蛇!她離巨蛇這樣近,巨蛇卻躍過她朝前撲去,難道是瞅準了詹台,要先解決他?

方嵐大驚失色,一直以來尚能保持鎮定的情緒,卻在感知到巨蛇的時候崩潰,本能地瑟瑟發抖。好在此時她的眼睛已不似剛才疼痛難忍,方嵐深深吸一口氣,頂著滿眼淚水睜開眼睛。

並沒有蛇。

灰白色的七孔橋,被一條又一條粗細不一的褐色藤蔓纏滿,密密麻麻鋪滿了整座橋的橋面,像一張藤蔓組成的巨網。

而方才與方嵐擦身而過的那條“巨蛇”,實際上卻是一條水桶粗的粗糲樹藤,綠葉紛起,枝葉林立,將方嵐身前舉著尖刃的那只人皮屍蠟層層纏繞住,高舉在半空之中。

就連不遠處詹台的身邊,都有數條類似的藤蔓牢牢綁住手持砍刀的人皮屍蠟,將它們高高懸在半空之中。

火不能攻,還有木!人皮屍蠟不怕火不怕水,又數量龐大,但是被這宛若蛛網的粗壯藤蔓纏繞住之後,卻半點也動彈不得。

詹台剛剛得空脫身略松一口氣,已三步並作兩步跑到她的身邊扶起方嵐。他的神色焦急,一把扳過她的臉細細觀察她的眼睛,許久之後才輕輕松一口氣:“還好眼睛沒有大礙,疼壞了吧?”

“這是什麽?”方嵐微微喘氣,心裏還在想著滿橋的綠色藤蔓,“是你的八卦十絕陣嗎?”

詹台冷哼一聲:“哪有什麽八卦十絕陣!老林說著哄你我玩的。”他環顧一圈,見老林來得好歹還算及時,他和方嵐兩人也算平安,才將怒意壓抑住說:“你還記得老林說過,他在龍城潛伏期間,曾經去王村南街鬼樓探訪,借機收服了一只作亂的地錦小妖?”

方嵐默默點頭,擡眼再看仍在蜷縮扭動的滿地藤蔓。

“這,就是那地錦小妖。”詹台點點下巴。

地錦,又叫爬墻虎。攀緣墻壁之上,紮根泥石之中,吸日月精華集聚靈氣修煉成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