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難老泉

中秋臨近, 滿月尚差一小半。

詹台輕輕握著她的手, 沿著汾河岸邊往回走。

“我們好像一直挺難得有這種輕松的時間。”他淺笑著說, “每次都是晚上,也不知道別人約會是不是都選在白天。”

方嵐唇角翹起,眼中笑意滿溢:“花前月下,上班族大多都是晚上約會。何況我們這樣哪裏算得約會,才剛剛鏖戰一場,忙裏偷閑罷了。”

詹台聽她這一句, 立刻停下腳步, 歪著頭問她:“怎麽這樣說?莫非你是在怪我沒有帶你去約會?”

這話問得並不合時宜。

他們兩個人自相遇至今, 一直過著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數次出生入死之後, 再去談什麽“約會”, 聽起來違和又幼稚得好像小朋友在過家家。

方嵐笑得恬淡, 輕輕搖頭。

詹台卻像是突然犯起了倔脾氣,不依不饒道:“龍城建城近三千年, 是三晉大地的歷史文化名城,道家佛家皆有不凡名勝留下。我們既然難得來了,為什麽不趁著這機會出去轉轉?”

“東湖醋園, 還是蒙山大佛?石窟, 還是晉祠?阿嵐想去哪裏?”

他狹長的眼梢微微上挑,嘴角勾成漂亮的弧度, 唇邊兩點溝壑若隱若現,露出白皙整齊的牙齒,顯得單純又無辜。

方嵐被他這樣目不轉睛地看著, 心頭不由一陣激蕩。

她恨不能伸手撫上心口,大罵自己幾句無能。

初遇他的時候,她三番五次拒他好意,生怕與他沾上半點關系。他不願放手,厚著臉皮跟著她,也被她痛斥他死皮賴臉居心不良。

那個時候,詹台笑謔著說他顏控,實在看不慣她這張傾國傾城的臉被她自己糟蹋埋汰,才時不時出手救她一救。

現在回想起來,顏控的又何止他一個?

美色當前,她還不是沉淪得一發不可自拔?對著他的時候,邏輯智商不在線,就連底限也一低再低,沒有下限。

“晉祠……她的心還在撲通亂跳,連忙換了話題,“木雕盤龍魚沼飛梁,草木磚瓦皆有歷史,泥塑彩繪□□盡致,不去,可惜了。”

詹台低下頭,笑意更深:“嗯,不和你去,就可惜了。”

臨時起興本是好事,奈何天公不作美。

方嵐撩開了一半窗簾,看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滴,憂心忡忡道:“要麽別去了?”

她咬了下唇,猶豫著繼續說:“中秋夜大戰在即,你真的不用準備一下嗎?”

她嘴裏雖然不說,但早已被擔憂和忐忑折磨得睡寢不安。老林和詹台話中有話,對於緬甸那人到底是何背景避而不言。即便如此,他們偶然漏出的只言片語也足夠她膽戰心驚。

一句話說,便是如果老林能有十足把握,又豈會布局良久,卻等到詹台前來,才敢動手?又怎麽會連知會一聲宋書明和林愫不敢,生怕他們擔心?

詹台才剛睡醒,慵懶地倚靠在床頭上,漫不經心地說:“雨中晉祠,別有風味,你別擔心。”

他站起身來穿衣,覷到她鐵鍋一樣的臉色,皺眉道:“怎麽,別的小情侶熱戀的時候,刀山油鍋都不怕,怎麽到了我這裏,下點雨都不行?”

方嵐氣得雙眼冒火:“別的小情侶會死到臨頭還要淋著雨出去旅遊嗎?世界末日都要來了,你怎麽半點不上心?”

詹台笑得灑脫,自背後環住她:“如果真的是世界末日,關在房間裏擔憂又有何用?倒不如享受著最後一秒鐘的風光。”

他的手順著她的手背滑上了她的手臂,直到摸到她小臂上套著的黑色的乾坤圈才停下,輕輕摩挲片刻。

詹台垂下眼眸,語氣和緩,帶了明顯的安撫:“放心吧,沒事的。”

他的目光觸及她指尖傷痕,心頭一緊,便又加了一句:“我不會讓你再受傷。”

“周柏唐槐、宋彩塑和難老泉,被稱為晉祠三絕。”詹台和方嵐並肩站在青瓦紅柱的難老亭旁,古樸的牌匾上寫著燙金“難老”二字。

“相傳晉中金勝村有一個賢惠的小媳婦,擔水路上偶遇一口幹老叟,將自己辛苦擔來的清冽泉水送給了他。那老叟原是太白金星下凡,見她心地良善,便送她一支馬鞭,置於水缸之中可源源不斷有泉水湧出,從此免去那擔水之苦。”

“神仙送寶,卻無法揣測人心。那小媳婦日日受擔水之苦,原來並非生計所迫,而是受了惡婆婆的磋磨。”

“小媳婦得了這仙人法寶,不用再受擔水之苦。可磋磨她的婆婆卻不願放手,一把將馬鞭從水缸中抽出。”

“哪知馬鞭一經離開缸體,泉水便像開了閘的洪水一般噴泄而出,洶湧不絕,眨眼時間便將那惡婆婆的家中吞噬。惡婆婆扒住門板飄蕩在昏黃的洪水中哭喊哀求,卻是那小媳婦從門外趕了回來,深深吸一口氣,潛入水下找到馬鞭,以身飼翁,用凡體肉胎去堵源源不斷湧出來的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