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烏金山(第2/3頁)

詹台眉頭緊鎖,咬牙道:“這是拿了沈婦人做幌子,誘你前來呢。說是讓你殺人,若是沒防備中了他們的計,到頭來卻是你變成被殺的那個人。”

“久久不與你聯系,一方面是讓你放松警惕。”詹台咬牙忍怒道,“另一方面,也是水屍魂尚未收集齊全,他們還沒有十足把握。總要等到水屍魂足夠湊成一張萬無一失的魂網,才好對你下黑手。”

老林倒沒想到他知道得如此多,側目看了他半晌,才微微頷首,唇角微微勾起,說:“年齡不大,懂得還挺多。這次,算你瞎貓碰上死耗子,蒙對了罷。”

等到八月過半,恰逢農歷七月十四中元佳節。

詹台恍然大悟,嘴角勾起,對方嵐解釋道:“山西民俗,正月十五上元節天官賜福,七月十五中元節地官赦罪,十月十五下元節水官解厄,都有社火祭祀。老林以前常居社火社中,畫慣獸首面具,極擅此道。”

老林含笑點頭:“太原本地中元節祭祀民俗與眾不同,以祀鬼超度為主。旁的地方祭祀,多以紙紮人馬為主。”

方嵐想到了他們曾在香港紅磡街頭見到的紙紮祭品,默默在心裏贊同。

“但是山陜一帶,面人花饃為獨一份的民俗風情。面粉發酵之後捏成面團,再由巧手婦人捏出花鳥魚蟲四季草木,以竹簽固定造型,上色之後造型精巧絕倫栩栩如生,上鍋蒸制之後,可以保存許久。”

“中元節,山西民俗祭祀用的祭品,便不再是紙紮冥寶,而是這與眾不同的面人祭品。”

“朝早祭祀,花饃祭品被擺在祭祀台上放置一天。夜幕降臨華燈初上,城中民眾紛紛聚在汾河兩岸。蓮花樣的、核舟樣的河燈被一盞盞放置在河面上,寬闊靜緩的汾河宛如一條華麗的燈帶,昏黃的河燈點亮了黑色的汾河水。”

“若是此時,你借著河燈的暈黃往深不見底的黑色河水中望去,就會看見無數往生又不得輪回的幽冥餓鬼自河中探出頭來,借一年之中唯一的一天遊蕩在這陽世之間。”

“祭祀用的精巧花饃,被他們張著血盆大口吞吃入腹,一口一個,仿佛要將一年未曾進食的苦楚於一日之內發泄殆盡。”

“可若是你擦上水牛眼淚仔細觀察,就會發現他們頂著巨大的頭顱,面龐枯瘦,血口大張,可喉嚨處卻像綁上了一根看不見的細線,將那圓圓長長的脖子繞成了上寬下細的漏鬥狀,像那為了捕獵而被捆住喉嚨的魚鷹。”

“那些造型奇特形態各異的花饃,一個個卡在了餓鬼的喉嚨之中,不得下咽。”

林愫幼時愛聽故事,全靠老林一張妙口,將過去那些生死歷險講得愈發驚心動魄引人入勝。

此時方嵐聽他講故事,聽得入了神,不由拽住詹台的衣袖問道:“真的嗎?真的有這樣的惡鬼嗎?”

詹台反手握住她的手,納入掌心微微摩挲,低頭笑道:“鬼有鬼渡,人有人路,怕它作甚?超度餓鬼,是無上大功德。不然你以為那些敲鑼打鼓的社火,是用來做什麽的?”

“說的不錯。”老林看著詹台贊許一笑,“你雖出身陰山十方,心性卻正派,實在難得。”

老林雖孤身一人在龍城之中,卻不願錯過當地社火。待到入夜之時,他手上拿著金剛杵,跟在一隊沿著汾河敲鑼打鼓的社火。

晉中社火與關中不同,最有特色的便是這太原鐵棍,有一人背挑的背棍、兩人肩擡的擡棍和四人相擡的劃棍之分。

方嵐眉頭一蹙,莫名覺得這場景聽起來有些熟稔,卻一時想不起來曾在何時聽到過。

“舞龍在最前,長長的青色的巨龍追隨赤紅色的火球。花枝招展的旱船緊跟其後,船上簾幕半遮半掩,十七八歲的妙齡少女立在船中前後擺動,雖在岸上,卻仿佛能看到一盞盞隨波逐流的小舟。”

“然後,便是這重頭戲的背棍了。身材健碩的年輕男子赤/裸/著寬厚的胸膛,將又粗又沉的鐵棍扛在肩上。幾十斤的重量壓在肩上,卻仍能隨著鼓點走得不緊不慢。”

“七八歲的小姑娘,穿著長裙水袖,打扮成仙姑的樣子,站在這鐵棍之上,隨著背棍人步伐的前後移動擺動腰肢,巧笑嫣然翩翩起舞。”

太熟悉了,這場景太熟悉了。

方嵐緊張地幾欲窒息,拼命回憶自己曾在何處聽到過類似的描述。

這一定是不久之前,因為她的記憶還如此之清晰。

訴說這場面的那人聲音低啞,還帶了嘲弄的語氣。

是誰?到底是誰?方嵐咬緊牙關,目光在房內逡巡一遍,突然落在黑色的酒壇子上。

酒壇……魚精便躺在天井之中的酒壇子中。

是鯉魚精!

前一晚的鯉魚精,才剛剛說過!

“晉中習俗,一個男子立在地面,肩背上豎起一根鐵棍。身輕如燕的女子立在鐵棍之上,隨著身下男子前進的步伐靈動地起舞。可那送嫁的仆從人人肩上都有鐵棍,卻不見立在棍上跳舞的女孩子。”鯉魚精冷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