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九龍坡

“我自與你初見那天,瞥見白骨梨塤在你手中就對你上了心。”方嵐雲淡風輕地說。

天地良心!詹台恨不得捶胸頓足。

陰山十方多行不義,師父陸坤作惡多端,他手上這些法器的確如方嵐所說來歷存疑。若說其他法器他不清白,也就罷了。

唯有這白骨梨塤是真真正正他陰山十方傳教的東西。師父和哥哥死後傳給他,是再天經地義不過的事情。

可他有苦難言。身份不可挑明,法器的來歷又講不清楚,看在方嵐的眼中,可不是十足十的可疑?

可她為什麽能夠篤定他不是陰山十方的傳人呢?難道陰山十方除了他之外,真的還有其他人?

詹台一面疑惑一面大罵自己傻逼。你當她是一問三不知的傻白甜,哪知人家壓根就是扮豬吃老虎。

他身邊這些法器已經算是低調不惹眼,可她打眼一瞧就知是何來路,說得頭頭是道句句在理,道法精進之高深,絲毫不亞於他。

“鬼面蛛妖是你使出苦肉計?”詹台眯起眼睛。

前兩天瞧著她沉默寡言像朵高貴冷艷的白牡丹,今天崩豆子似的噌噌噌和他對嗆,分明是棵紅得滴血的朝天椒。

怪他著了她的道,看走了眼!

詹台瀕臨崩潰:“姐姐,仙女兒,算我求您,大家都是道上混的,來路都沒那麽清白,您大人大量高擡貴手,我哪裏惹到您,我改成嗎?”

“我就算有錯總錯不致死,犯不著把我當成誘餌騙到千廝門橋上,險些送了命吧?”

方嵐柳眉倒豎,怒視詹台:“含血噴人!”

“你既不願為了救人擔風險,我就自己一人來。從十一點多一直守到快四點,眼看快要天亮我正準備回家,就看到你上了橋。”

“我猜到你來找尋法器,懶得見你就躲了起來,哪知隔了幾秒再看,你竟然臉朝下趴在水中一動不動。”

方嵐見到詹台倒在積水中,還以為他出了什麽意外。橋上隔不遠就有路燈,處處都有電箱。方嵐擔心詹台觸電昏迷,見他倒地立刻跑到了他的身邊。

“我不顧自己安危前來拽你,哪知你從水裏爬起來,下一秒竟然是想要我的命!”方嵐眸中冷厲光芒四射,一字一句像戳在人心尖,“你倒是給我解釋解釋,我不過借你法器一用,你卻想要殺我,到底是誰卑鄙無恥,手段下作?”

“更何況,道上規矩,來歷不明的法器自歸強者。”方嵐揚揚眉毛,將背包一把甩在肩上,一字一頓滿眼的挑釁,“你的法器,現在歸我了。”

詹台忍了又忍,胸口起伏不定,腦門上青筋爆出,咬牙切齒道:“是我道法不精,被河妖蒙蔽。那河妖化作你的樣子掛在橋側欄杆上,我遠遠看去以為是你遇到危險,下意識便想沖去救你。”

“哪知剛剛跑了兩步,便被身後巨力擊中後腦。我意識不清,混沌之中以為是你想設下陷阱誘我來此謀財害命,所以後來你來的時候,我就對你出手了。”

方嵐唇角一勾,輕飄飄罵:“蠢材。想要你的命,幹嘛不趁著你昏睡給你一剪刀?”

“我就是摸不準藥的劑量下少了點,才讓你提早醒來。不然借你法器一用,你睡一晚上人事不知,等我第二天早上回來還回來,不就跟什麽事也沒發生過一樣?”

詹台被她氣得笑了:“你這麽說,我還得感謝你體貼細心給我下藥?”

方嵐下巴一昂,脆生生說:“不必客氣,免費給你上一課。以後記得坑蒙拐騙的事少做,下次再被我發覺你使陰招偷了旁門的傳教法器,可就不是睡一覺這麽簡單了!”

詹台扭頭便走大步流星,生怕自己再留下去會忍不住出手揍她。

想到師父留下的法器又心有不甘,臨到橋邊又回頭看了一眼。

哪知方嵐亦步亦趨,一直跟在他身邊。

“靠,你又想要啥?”詹台覺得自己真是想給她跪下了。

方嵐舉起手裏的背包:“喂,你法器真不要了?”

詹台哪敢去接,心裏猶豫,眼神帶了試探偷瞄她。

“把法器還你可以,但你得跟我講講,剛剛在橋上那妖怪是什麽來頭?”方嵐說。

詹台終於崩潰。到哪裏去找這麽顛三倒四前後矛盾的女人?

上一秒將法器說得頭頭是道如數家珍,分明是道上浸潤多年的老神棍,下一秒卻有擺出一副人事不知的樣子,連河妖和蚣蝮都不認得。

她倒也坦白,直截了當說:“師門嚴謹,男活女死。我只認死的,不認活的。”

詹台恍然大悟。這才終於明白她時不時的矛盾所在,原來她一直以來都只認識法器,並不認識妖怪!

難怪她不認得鬼面蛛妖,不認得今晚的河妖和蚣蝮!

詹台輕輕松一口氣,說:“黑犬牙鎮河妖,這話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