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趙平津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盯著她的左邊眼角看了許久,忽然問:“為什麽要整容?”

西棠知道他在看什麽,動手術日夜煎熬的那些日子,紗布一層一層揭開,她早已不懼怕任何目光:“為了上鏡唄。”

趙平津不置可否:“你以前不也挺好麽。”

西棠面上依舊笑嘻嘻的:“醫生說了,開個眼角,五官立體一點。”

趙平津語氣頗不贊賞:“你還是以前好看點。”

“承蒙趙先生看得起。”西棠也不介意,笑笑道,仿佛他說的是別人。

趙平津卻沒打算放過她:“整了容,怎麽還是拍那麽多爛戲?”

西棠談到演戲,反倒顯出了誠懇:“唉,別這麽說,這一兩年大環境就是這樣了,出戲入戲,看深看淺,觀眾能夠看個熱鬧,那也是功德一場。”

這氣度,無懈可擊,這般陌生的黃西棠,連趙平津都佩服起來。

她變得太多了,性格,容貌,待人,什麽都變了。

當初在橫店一片亂糟糟的片場,重新看到她的時候,那一瞬間的感覺真是難受到了極點,她音容笑意仿佛仍然藏在他記憶深處,卻又仿佛突然換了一個人似的,她背棄了一切,哪怕不惜換張臉,他就是喜歡她原來的樣子,即使在這些年刻意的遺忘之下,他自己幾乎也都快忘記她原來長什麽樣了。

那是他那麽喜歡過的樣子,她憑什麽去動刀子,一想到這個,他就生氣。

保姆眉姨在客廳外面喊了一句:“趙先生?”

趙平津對黃西棠說:“出來吧。”

外面客廳的茶幾上放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面,兩副碗筷。

食物的香氣撲鼻而來,西棠聞了一下,眯了眯眼,忍不住悄悄咽口水。

趙平津將碗筷推到她面前:“自己來。”

西棠自覺地說:“我不吃了。”

趙平津擡擡眼:“你餓不餓?”

西棠直接反應地點點頭,而後愣了一下,又堅決地搖了搖頭。

女明星四點之後,幾乎水也不喝,大家都是這樣熬過來的。

趙平津冷淡看了她一眼:“愛吃不吃。”

西棠看著他,細面,寬湯,金黃的兩個荷包蛋,趙平津優雅地一口喝了半碗湯。

她要走了。

“站住。”趙平津用筷子挑面,慢悠悠地說:“看著我吃。”

香氣四溢,西棠想殺人。

趙平津取了碗,撥開了雞蛋,把碧綠的青菜葉子留給了她,然後舀了半碗面,放到她面前。

西棠小聲地說:“現在過了十二點了嗎?”

趙平津擡腕看了一眼表,點了點頭。

西棠取了勺子,在湯裏攪拌,小小地吸了一口,熬出的雞湯美味至極,她自己催眠自己:“這算明天的份。”

趙平津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別瞎折騰自己,你沒那命。”

西棠埋頭小口小口地吃了幾根面條,忽然擡頭望著他:“趙平津,你結婚了嗎?”

趙平津取了瓷碟裏的手帕擦手,聞言手一頓,深潭一般漆黑的眼底看不出任何情緒:“你問這個幹嘛?”

西棠的聲音特別的平靜:“以前你家裏就特別希望你結婚。”

趙平津將手帕往桌上一扔,站起來指了指她的碗,冷著臉面無表情地說:“吃完它,吃不完這個月扣你一萬塊錢。”

第二日趙平津外出辦事。

西棠獨自在家。

她向劇組請了兩天假,好在她不是主演,劇務把她的拍攝時間往後對調了一下,她一早起來在二樓客廳背台詞。

將近中午時分保姆眉姨進來:“西棠小姐,門外有人找。”

她聲音有點激動。

宅子裏的司機跟在保姆身後,嘀嘀咕咕地說:“趙先生不在家,不允許別人進來。”

保姆神氣地對西棠報告:“她是吳貞貞,大明星,我看過她的戲。”

吳貞貞找上門來。

西棠下樓看到她,一身高級時裝,摘下戴太陽眼鏡,妝容發型都是整齊的,怪不得保姆一眼就看出來了。

吳貞貞看到她的光腦袋,眼睛瞪大,顧不上其他,先笑出聲來:“哎呀,你還真下得了手。”

西棠不好意思笑了一下:“貞貞。”

吳貞貞四處打量:“趙先生在不在?我知道他在上海,昨晚有人看到他的車在金茂君悅。”

西棠說:“他出去了。”

兩個人幹站著也不對勁,西棠想了想,只好說:“請坐。”

吳貞貞坐了下來,黃西棠一句話,儼然已經是女主人姿態,她終於回過神來,有點發酸地說:“我來就是想看到個明明白白,你在公司兩年多了,我竟然看走了眼。”

西棠無從辯解,吳貞貞以為她交了好運,實際不過是任人操縱,她早遭過一回了,跟在他們這樣的人身邊,夢裏不知身是客而已。

趙平津待女人的手段簡單粗暴,不花半分心思,但行之有效,華服珠寶的虛榮幻覺,自以為被隆恩盛寵關照過,他日來翻臉不認人的時刻,才叫你摔得血肉橫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