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第2/3頁)

仿佛被自己的話勾出了傷心,她眼眶微紅,低頭取帕,輕輕拭淚。

高嶠收回目光,點了點頭:“孺子可教。”

高雍容破涕,面露笑容:“伯父謬贊了。去年先帝還在世時,先帝便想請伯父擔當太子太傅,親自教導登兒讀書。不想後來國亂,先帝不幸駕崩,此事便就不了了之。如今國事平定,趁此機會,侄女有一不情之請。等伯父身體休養好了,日後能否撥冗做登兒的太傅?伯父才高八鬥,學富五車,登兒便能學得伯父一二分,於他日後,也是大有裨益。”

高嶠注視著高雍容,一語不發。

書房之中,突然安靜了下來,耳畔只聞茶壺肚裏水沸發出的咕咚咕咚的氣泡之聲。

氣氛忽然變得有些異常。

洛神倒好茶,輕輕送到兩人的面前。

高嶠終於開口了,一字一字地道:“自古,國君才學如何,從來都在其次。君王德行,方為第一。”

他的語氣,聽起來很是凝重。

洛神悄悄看了眼父親,又看向堂姐。

高雍容仿佛一怔,大約也沒料到高嶠會如此接話,頓了一頓,立刻反應了過來,笑道:“伯父說的極是。侄女的意思,是登兒除了學業從師於伯父之外,亦需伯父多多教他為君之道、做人之理。”

她示意幼帝,要他向高嶠行弟子向師的跪拜之禮。

那孩子被母親教得很是伶俐,立刻起身,要向高嶠行弟子之禮,卻被高嶠扶住了。

他的臉上露出笑容,凝視著那孩子,溫聲叫他坐回去,不必向自己行禮,隨即轉向高雍容。

“陛下這年紀,如同樹苗初初紮根於地,正是教導的良機。忌溺愛放縱,學業再有明師加以引導,日後,方有可能成一代明君。我是不能擔當此任了。瑯琊顏瑰,才學遠勝於我,年輕時便以誠孝聞名鄉裏,他可為帝師。另有馮衛,品性才學,亦可勝任。我去了後,你可聘他二人為太傅。我料他二人,必會盡心盡力教導陛下。”

高雍容沉默了片刻,忽然望向洛神,微笑道:“阿彌,勞煩你將登兒暫時領出去歇息,可好?”

洛神知她今晚過來見父親,必是和白天父親提交的那道請辭有關。方才說了那麽多,此刻才是要進入正題了。

她望了眼父親,見他神色淡然,諾聲,起身牽著幼帝出了書房。

等洛神走了,高雍容道:“伯父,實不相瞞,侄女今夜回家,既為探望伯父,也是想要懇求伯父,能否收回請辭,往後繼續留在朝廷?”

“我知此為不情之請。伯父因了伯母之殤,至今悲慟難當。侄女亦是感同身受。但人死不能復生。伯父心系北伐,又正當壯年,合該是大展雄圖,一展壯志之際,倘若就此退隱,不但是我大虞朝廷的損失,於伯父自己,難道便不可惜?”

她頓了一頓。

“何況,我也將伯父一向視為親長,在伯父的面前,也不隱瞞。之所以盼望伯父能留下,除了方才的緣由,也是為了登兒考慮……”

她眼圈漸漸又泛出了紅痕,語氣悲傷。

“先帝不幸病去,登兒年紀幼小,我又是個婦道人家,孤兒寡母,境況本就艱難,叛亂甫定,朝廷依舊內憂外患,倘若伯父走了,往後再有如此亂局,誰來主持大局,誰來輔佐幼帝?侄女懇求伯父,等身體休養好了,以大局為重,留下繼續主持朝政。大虞不能沒有伯父!”

高嶠道:“馮衛代我為內相,李穆居大司馬,二人一主內,一主外。我亦擬好一幹可重用的官員名單,今日已隨辭呈一並提交。往後你以太後之尊,輔佐幼帝,遇事和他二人商議,多用名單之人,激濁揚清,便是遇到事情,又何懼無所依靠?”

高雍容道:“比起伯父,旁人終究是外姓……”

高嶠道:“你是不信李穆?”

高雍容一怔,忙解釋:“伯父千萬莫誤會。侄女怎會不信妹夫?只是陛下年幼,我一婦道人家,於朝事分毫不通,孤兒寡母,難免要想得周全些,凡事不敢掉以輕心……”

高嶠淡淡一笑:“太後何必自謙。先帝在世之時,大臣遞上的奏折,十有七八,恐怕都是太後代先帝朱批。處理朝政,太後早已輕車熟路。如今外有李穆,內有馮衛,你只需循規蹈矩,按部就班,好生做你的太後,輔佐幼帝,待日後幼帝成年親政,你有何放心不下?”

高雍容心下咚的一跳,臉色微微一變,望著高嶠,見他雙目落於自己臉上,神色冷淡。

她的第一反應,就是斷然否認。

但短短一個瞬間,腦海裏便又閃過了好幾個念頭。

從前她替皇帝批閱奏章,皆模仿筆跡,事極隱秘,只有幾個親信知道。

她沒有想到,這竟被高嶠知道了,但先前卻絕口不提,竟然直到此刻,才仿似無意般地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