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第3/4頁)

就在數日之前,高胤來此巡營,等他離開之後,鐘銘竟召了幾個親信部下在帳中飲酒作樂,私下譏笑高胤膽小無能,眾人附和,無不喝得酩酊大醉。

恰好就在那夜深夜,先前遭敗的天師教糾合了十數萬之眾,在教首吳倉的親自帶領之下,朝著毗陵,發動了大規模的夜襲。

結果可想而知。

鐘銘酒醒,想要列陣對抗,已是遲了。

高胤聞訊趕來,毗陵已是失守,那鐘銘也被殺死於亂軍,頭顱高高懸於城頭。

此前布置出來的三角防線,一夜之間,被撕破了一道口子。次日,吳倉便率領弟子和教眾,馬不停蹄地朝著帝後所在的曲阿殺去。

“高相公!天師教傾巢出動,人頭不下十萬,又是那教首帶頭作戰,兇悍無比,曲阿守軍不足,已被四面包圍。高將軍先前指揮作戰之時,被流箭所傷,陸公子正代他領軍,艱難守城,情況萬分火急!先前派出數位信使,皆出城不遠便被發覺攔殺,小人潛出,拼死逃生,終僥幸來此報信!”

信使跪地,高聲喊道。

高嶠眼前突然一黑,兩耳嗡嗡,身體微微晃動。

左右慌忙上來扶他。

他穩住身體,推開扶著自己的手,一把抓起信使送來的高胤的親筆書信,一目十行地看完,肩膀僵住了。

帳中,他的面前,圍站了十來個神色沉重的副將,無不屏住呼吸,等著他的決定。

高嶠的身影,宛若一道石雕的柱,一動不動。

慢慢地,他的手無力地垂落,那雙布滿了血絲的眼睛裏,流露出了一片充滿了憤懣和無奈的感傷。

“天意如此,我能奈何?”

他喃喃地,自言自語般地如此道了一句,表情似哭非哭,似笑非笑,極是怪異。

周圍靜悄悄的,無人發聲,氣氛沉重無比。

“派人傳信李協,不必死守溧陽了,叫他安排好退路,撤往曲阿。”

他定定地出神了片刻,吩咐說道。

立刻有左右得令,轉身出了營帳。

“下令吧。立刻撤了建康所有布防,安排好斷後,避免讓許泌借機追上攻擊,連夜發往曲阿。”

他對自己的部下說道。

說出這話的時候,他眉宇間的那種蕭瑟和悲涼,令此刻立在他面前的所有的人,不無為之動容。

“高相公!”

一個從年輕時就追隨他北伐的高氏家將猛地下跪,喚了他一聲,聲音哽咽。

“請高相公領兵,盡快去往曲阿保護陛下,這裏交給末將便是!末將必定抵死守城,絕不叫那逆賊得逞!”

“末將亦願守城!”

“末將同請命!”

周圍聲音,此起彼伏,眾人紛紛下跪。

高嶠面色慘淡,搖了搖頭。

“曲阿那裏,除了帝後,還有無數疏散過去的居民。建康可以丟,曲阿萬萬不能有失!”

“……更何況楊宣那支人馬,快則一兩天內,慢也最多不過三四日便就打來了,到時便和許泌合軍。”

“原本朝廷這些兵馬,想要應對就已不易,何況如今出了如此意外,還要拆分開來?”

他閉了閉目,復睜眸,視線從面前這一張張多年前起便追隨在自己身邊東征西戰的家將的熟悉的臉孔之上掠過,眼底,隱隱地現出一層閃爍著的水光。

“你們都是跟隨我多年的人了。此次想必天意如此,你們也不必再為此城枉送性命了。全部聽我的令,立刻收攏各自人馬,盡快動身!”

“末將遵命!”

眾人紛紛從地上起來。有暗暗擦眼的,有神色嚴峻,議論著撤退法子的。

便在此時,突然,營房之外,那條通往南郊方向的道路的盡頭,仿佛隱隱傳來了一陣異樣的響動。

那動靜由遠及近,起先猶如極遠之境的一道平地悶雷,若有似無,聽得不大真切。待人想要側耳細聽,恍惚之間,還沒來得及覺察出什麽,竟就好似快如迅雷,轉眼便已滾滾而來,到了近前。

所有的人,在這一個瞬間,全都聽了出來。

那是大軍急速行軍而來才能發出的能叫神鬼都為之變色的震撼聲浪。

伴著那越來越清晰的,千軍萬馬正席卷而來的轟隆隆的腳步和呐喊之聲,腳下的大地,仿佛亦為之微微震顫。

荊州叛軍,竟然說到就到!

所有的人,在這個瞬間,心裏立刻蹦出了如此一個念頭。

眾人面色一變,不約而同,猛地全都看向了高嶠。

氣氛仿佛瞬間冰凍。

高嶠的兩道目光,亦陡然沉凝。

他的雙肩之上,猶如壓了兩座泰山,從案後站了起來。

“傳令,調敢死營即刻出城,以性命阻擋!其余軍隊立刻集結,以營號為序,速速撤離!”

他的部下得令,大步出營,各自要去安排事項之時,突然,一個斥候的身影出現在了轅門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