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第3/4頁)

邵玉娘立刻便覺察了,追問他是否和那女子說過不該說的話。

邵奉之起先不敢承認,被一再逼問,終於吞吞吐吐地道:“我今夜多喝了幾杯,一時失言,在她面前,仿佛提過一句阿姊和新安王的關系……”

邵玉娘大怒,狠狠扇了他一記耳光。

邵奉之捂住臉,慌忙道:“阿姊息怒!我只就如此提了一句。絕未再多說過半句別話!應當無事的!”

邵玉娘為博取高嶠同情,先前在牢中,受的拷打和後來的病痛,全是實打實的,毫無半點作假。此刻怒火攻心,人一時站立不穩,搖搖欲墜,被邵奉之一把扶住了。

她定了定神,慢慢地轉過臉,眼底閃過一道陰冷之色。

“那戶人家,人一個也不能留。今夜你就回去,趁著他們不備,給我把事情辦掉!”

她一字一字地說道。

……

深夜,秦樓的門,被一個老蒼頭給叩開了。

沒過多久,一輛小車,從秦樓後門悄然離開,去往高氏府邸。

子時末,小車停在高家後門的巷子口,綠娘從車中下來,匆匆來到那扇門前。

她深夜親自而來,是為送信。信是交給高家小娘子的。

後門這裏的門房,早些日前,便已得過洛神的吩咐,說若有人來給自己送信,無論何時,便是半夜,也要立刻通知。

那封送來的信,很快轉到了洛神的手裏。

那日傳信綠娘之後,這些天,洛神一直在等她的消息。

前幾日,終於來了一個好消息,道她安排的人進展順利,一旦打聽到了什麽,立刻給她送來。

又等了數日,今夜終於有了新的消息。

洛神從睡夢中被喚醒,匆忙起身開門,接過阿菊遞入的信,看了一遍,吃驚不已。

“怎樣?打聽到了什麽?”

阿菊在旁舉著燈火照亮,催問洛神,神色有些激動。

綠娘用的那人,據說極是機靈。如此半夜送信,打聽到的消息,必定重要。何況看小娘子這表情,絕對不是小事。

洛神反應了過來,心中的驚詫,簡直難以言表。

她實在沒有想到,請人通過邵奉之去了解邵玉娘的平生經歷,竟會引出如此一個平日她根本沒有多加留意的大人物。

新安王蕭道承!

綠娘信中說,事情未必做準,也有可能是邵奉之在阿桃面前吹噓。但因事關重大,阿桃不敢耽誤,趁邵奉之睡去,當時就打發老蒼頭連夜送信,她便也連夜轉信,以供洛神自己定奪。

倘若邵奉之的話是真的,事態實在是超出了洛神原本的想象。

她又看了一遍,壓下加快的心跳,持著信,立刻去往父母居所。

……

深夜,高嶠依然遲遲難眠。

他心事重重,聽著身畔的妻子,終於發出了沉睡的均勻的輕微呼吸之聲,悄悄起身,出房來到書房,點亮燭火,坐於案後,再次取出一封信,展開,又讀了一遍。

這信來自李穆。便是前次營救陸柬之成功之後他發來的。當時一起來了兩封。一封寫給自己的女兒,這封,寫給自己。

李穆在信裏,向他講了長安的狀況和隴西的局勢,表述了他接下來意欲平定隴西的計劃。

這些都在高嶠的意料之中。

叫高嶠感到意外的,是他在信末附上的一段話。

李穆說,出兵之前,那日三人議事過後,新安王曾又與他私下談了一番話,言明利害。言談間,多有勸自己明哲自保之意。新安王想必也是出於一番好意。但自己愚鈍,又身為外臣,對士族皇室間的利害紛爭,向來不大關心,亦不可理解。此次寫信,忽然想起這樁舊事,依然不解,遂隨筆添上,盼日後若有機會,能得高嶠指點,以示迷津。

信末的這段話,看似仿佛真的只是他隨筆添注,在向高嶠求教。

但以高嶠對他的了解,怎可能相信?

看到的第一眼,便知李穆言下之意。

他分明是在委婉提醒自己,新安王陽奉陰違,有意借此機會削弱世家,從中漁利。

世家倘若徹底落沒了,誰是最大的受益者?

高嶠心知肚明。

對於高嶠來說,即便知道新安王乃至他身後的帝後真有這樣的意圖,他也不會感到驚訝。

朝廷為官幾十年,他見過太多如此的陰謀和算計了。

倘若這是真的,他唯一的感覺,便是絕望,徹底的絕望。

他知道李穆不會憑空捏造。但他真的不願相信,蕭道承和年輕的帝後,也與他們之前的蕭室一樣,將皇室和世家的權利之爭,放在了家國之上。

新登基的帝後和他們隨後表現出來的一言一行,曾讓高嶠原本已經起了退念的疲憊的心,再次慢慢復蘇,甚至起了希望,再次生出了一種南朝或許能夠就此中興的幻想和期待。

正是因為有了這種希望和期待,哪怕再累,他也是甘之如飴。